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72章 望江山成畫
    那是濃到極致的紫色,像是夏日暴雨之時天際翻滾的流雲。

    紫色的錦袍裁剪着輕軟的弧度,閒散裹住其間一道修長身影。

    那人便淹沒在這樣沉沉的紫色之中。

    他的眼眸深沉,透着濃濃的暗黑顏色,眉眼卻甚是俊朗,眉尾斜飛。

    三分邪氣,七分陰冷。

    這裏是林國的公子府,而他是林國公子林蔚然。

    一把烏色摺扇落在他白皙修長的指節間,被悠閒地來回玩弄。

    似是聽見了什麼極有趣的事情,林蔚然擡了擡眉望向了面前的人:“這麼說,那兩個刺客是楚人。”

    “司寇大人親自對兩人用刑,切下其中一人三根手指,那兩人才招了。”那跪在面前的侍從說道。

    聞得此言,林蔚然輕輕揚了揚脣,笑意陰冷。

    “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說罷,林蔚然揮了揮手,“你便下去吧,日後對墨涼的監視可以放鬆些了,十年,即便是養一條狗,也該養熟了。”

    那侍從應聲退下。

    “來人,請司寇大人前來。”林蔚然手中拈着一隻狼毫,在面前雪白的宣紙之上悠揚落墨,只見其上躍然一幅山水圖畫。

    線條明晰,林木葉脈清晰可見。

    “總覺得少些意境。”他自語道,“聽說丹國出現了一種新的畫風,名喚水墨,頗具意境,有機會倒是可以去看看。”

    落筆,只見這是一幅極是宏大的山水圖畫,九州七國躍然其上。

    林蔚然伸手在畫作上一點一點撫過。【零↑九△小↓說△網】

    “這江山,當真是讓人心醉。”

    此際,他的眸色隱約間露出鷹一般的銳利。

    墨涼邁着平靜步伐,走到了林蔚然面前,深作一揖。

    “不知公子喚墨涼前來,有何吩咐。”他恭敬說道。

    林蔚然擡了擡眉:“聽聞那兩個刺客是楚人?”

    墨涼沒有訝異林蔚然是怎樣得知此事,他從來知曉林蔚然在他身邊安插了暗線,自己的一舉一動,皆逃不過他的掌控。

    “是十年前的若敖軍,許是逃出了幾人,心中不忿前來複仇。”墨涼坦然直言。

    林蔚然挑了挑眉,目光戲謔:“我本來以爲你會對他們手下留情,畢竟是你楚國的人。”

    墨涼平靜而立:“公子,您忘了,楚長安是楚國的人,但楚長安早就死了。我,是墨涼,是你的人。”

    林蔚然笑了笑:“那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兩人?”

    墨涼沉眉思索片刻:“黎川曾是若敖軍右將軍的副將,在用兵之上有詭譎的才能,而黎澤不過是一匹夫,屬下也想問一下公子,此番有兩種選擇,一則將兩人殺了,一了百了;另外,亦可以瞞着王上將兩人偷偷救下,黎川之能,若日後放在戰場之上,必能在攻城拔寨之時爲公子助一臂之力。”他頓了頓,“而且有黎澤作爲籌碼,不愁黎川不忠心服從。”

    林蔚然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幅江山畫作之上。

    “若敖軍嗎?”他喃喃道。

    墨涼目光平靜地落在林蔚然身上。

    他知曉他在想什麼。

    若敖軍是十年前世間最強大的一隻軍隊,其間每一人都有以一當十的勇武。

    畢竟,楚國遍佈草原,以畜牧爲主,是一個馬上的國家,其間男兒皆錚錚鐵骨。

    可是……楚軍人數太少。

    傾全國之力,也不過五萬之衆。

    而林軍動輒百萬。

    這便是當年楚國最大的弱處,也是慘敗乃至滅國的最大緣由。

    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抹殺若敖軍的精銳,若敵軍相當,甚至是兩倍三倍於若敖軍,對峙,若敖軍皆能摧枯拉朽。

    擋者辟易!

    林蔚然揚脣,眼中是一抹亮亮的顏色。

    “他若肯真心臣服,我可以救他一命,”他說道。

    “對了,”林蔚然從袖中掏出一個瓷質小瓶,對墨涼說道,“這是月沉之毒三個月內的解藥。”

    “謝公子。”墨涼接過,恭敬說道。“只是,爲何是三個月?”

    他以往給他的解藥,都只有一月,這次爲何多給了兩個月?

    “我要去趟丹國。”林蔚然說道,“聽說那裏出了個有趣的人,我想去看看那千金難求的水墨畫是何模

    樣。”

    ……

    夜,有些微微彷徨。

    荊長寧坐在長廊之上,翹着腿來回晃悠。

    “郎君,夜涼,早些歇息吧。”南宮落月取來一件披風,落在荊長寧肩頭,輕聲喚道。

    “不。”荊長寧搖頭望向南宮落月,“我不睡。”

    南宮落月一怔,對上荊長寧執拗的神情,心下有些微微恍惚。

    很多年前,在芊景苑中,她和樂月也是這般守着她。

    ……

    “公主,早些歇息吧。”

    “不,我不困,我還要盪鞦韆!”

    “夜了,鞦韆也要睡覺呢。”

    “那就把它吵起來,不讓它睡!”

    那個小女孩總是揮着圓圓的手臂,一本正經地說道。

    然後她就會哄她。

    “公主乖乖的,落月給公主哼歌兒聽。”

    ……

    南宮落月眸底浮現如煙般的溫柔。

    “落月給郎君哼歌兒聽。”她笑了笑。

    荊長寧眨着眼睛望着南宮落月。

    “好啊。”她說道。

    ……

    夜色,沉澱着暗淡的風。

    黎夏的手中持着一柄長劍。

    劍鋒,有血珠寥落,似冬雪間的一枝紅梅。

    ……

    南宮落月輕攬着荊長寧,哼着柔柔的詞曲。

    “馬兒鈴搖醒的清晨

    走一程停一陣

    客棧點了經年搖曳的燈

    在某個小鎮

    那茶馬古道的煙塵

    透過霧穿過門”

    ……

    黎夏邁步踏進了那陰暗深沉的門扉。

    前方,是林國的重獄。

    他的目光被劍鋒反射的光線燎出鮮亮顏色。

    步伐,微晃。

    有獄卒聚了過來。

    有劍光如網。

    繚繞窒息。

    ……

    歌聲如水間月影,風波捲起軟軟的紋絡。

    “搖搖欲墜的酥油罐在烹

    討一樽

    門聯褪了色姑娘輕問

    手中飛梭織百福紋

    難忘擡眼一瞬

    只剩茶香在沸騰

    圍爐的時光飛逝無痕

    月色慾留人歇腳到春分

    青蔥許了諾約定的一生”

    ……

    “叮。”劍鋒斬破一道缺口。

    深栗色的衣衫被鮮血浸泡得暗沉。

    黎夏邁步向前,步伐依舊搖晃,卻沒有一起停頓。

    血,寥落。

    隱在暗室的門扉之後,墨涼麪具下的眉心微微簇起。

    他的手一個輕微的動作擡起。

    獄卒持着劍向後退去。

    黎夏繼續向前走去。

    前方,是刑室。

    ……

    “我又尋覓這方古鎮

    走一程停一陣

    半道耳聞你的傳說

    很真雨紛紛

    點上同一間客棧的燈

    照前世映對的愛恨

    紅燭映出新人

    恍然已是百年身”

    南宮落月輕柔地拍着荊長寧,一如幼時相依偎。

    荊長寧的眼瞼顫了顫,終是睡了過去。

    ……

    黎夏的步伐晃了晃,終是到了黎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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