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這段時間，金十六讓徒弟們把六個中號水缸搬到自己屋中，然後就打發徒弟們各自忙碌去了。</p>
爲了避免砸缸時產生的聲音被徒弟們聽到，金十六在水缸下鋪了一條褥子，又用自己的被子包住鐵錘，這才狠狠一錘砸了下去！</p>
一聲悶響後，一箇中號水缸被砸成了幾瓣。然後金十六繼續用被子包裹着的鐵錘將碎成幾瓣的水缸砸成碎粒。</p>
一個胡式化鐵爐的爐襯中水缸碎粒的佔比要達到六成，所以區區一箇中號水缸根本不夠，金十六一連砸了三個水缸，累得滿頭大汗。</p>
本來這點體力活兒根本累不着這個壯實的鐵匠，但想要把三個中號水缸砸成碎粒又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還是把金十六累得夠嗆。</p>
金十六在屋裏休息了好一會兒，直到查鐵君在屋外說，已經按金十六的要求把要和的粘土和水準備好了。</p>
金十六一邊喝着低劣的粗茶，一邊想着怎麼把粘土和碎缸粒和在一起，“你把粘土和水在門口就行了，然後你去幫師兄們弄爐體吧，做好了告訴我一聲。”</p>
查鐵君把六個裝滿粘土的木盆和三個桶水放在金十六的屋門前就離開了。</p>
金十六沒有急於把粘土和碎缸粒和在一起，而是先拿了個小盆搞起了試驗。</p>
胡大人畫的圖樣中只是說爐襯是四成粘土和六成碎缸粒，但到底能不能行，還得先試一下。</p>
在小盆中和了一下，金十六就發現了問題，自己之前砸的缸粒還不夠碎。</p>
二話不說，掄起包了被子的鐵錘又是一頓狠砸！</p>
等到查鐵君在屋門口說，爐體已經圍好的時，金十六已把粘土和碎缸粒加水和好了，由徒弟們提着和好的爐襯來到爐體前。</p>
金十六二話不說，在略顯凜冽的春風中脫了個赤膊，親手抓起和好的爐襯，用力砸在爐壁之上。</p>
爐襯貼在爐體上的“啪啪……”聲連續響起。</p>
衆徒弟看着師傅如飛花般的將爐襯一一砸牢在爐體之上，不由得爲之連連喝彩。</p>
轉瞬之間，金十六就把一個五尺餘高的爐體內都砸上了爐襯，還砌出了一個爐腮，這是爲了保護進風口。在砌爐腮時，金十六還在感嘆那位胡大人的細緻，竟然連此處的爐襯需要的是二成粘土加八成碎缸粒都寫在圖註上了。</p>
爐體砌好後，就用木架懸空架好，等風乾。</p>
然後，金十六又開始砌爐底，這也是胡式化鐵爐的精華之一。爐底相當於盛放鐵水的勺子，即要有一定的深度，還要便於取出，更要有一定的保溫性，這樣才能保證在接滿鐵水前不會凝固。</p>
要訣就在爐底的襯料上。</p>
金十六一邊在鐵製爐底上鋪着四層的襯料，一邊感嘆，可惜這種多層襯料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大半，所以金十六也就沒有把爐底拿到自己屋內去砌。</p>
爐底最下層是一層煤核，上鋪一層混入三成粘土的焦炭粉，這是金十六留的第一手。</p>
再上面是一層和爐襯相同的耐火料，這是金十六留的第二手。</p>
最上面則是一層煤粉水做的塗層。</p>
砌好後，同樣是放於通風處晾乾。</p>
接下來就是一個字，砸！</p>
金十六坐着喝茶，徒弟們則輪番上陣，開始砸礦石。</p>
這是徒弟們每天必須要乾的體力活兒，今天自然也不例外。</p>
好在鋪子裏有存了不少的鐵炭，不需要去買了，只等一會兒爐幹礦碎就可以開始裝爐了。</p>
看着不遠處正在風乾的化鐵爐，金十六覺得它有點小了。</p>
應該做得再大些的，這樣一爐就能出更多的鐵水了。</p>
作爲一個在蘇木沁板申生活了近十年的鐵匠，金十六太知道這些鐵水的價值了。雖不能說一兩生鐵一兩銀吧，可比口內的生鐵價格要高多了。</p>
如果金十六得到的消息沒錯的話，此時口內一千斤生鐵的售價就已經達到了十餘兩白銀，口外生鐵的價格自然更高。</p>
如今包括土默特萬戶在內的蒙古右翼都在整軍備戰，需要大量的生鐵用於製造兵器，直接就把生鐵的價格生生的翻了一倍有餘，這也是爲什麼老社頭敢於冒着生命危險和胡守常等人合作向其他鄂托克私販兵器的最大理由。</p>
當初胡守常對着自己和老社頭說出那句，一千斤生鐵，我出25兩白銀時，說不心動那絕對是騙人的。</p>
只不過，金十六當時就留了個心眼，沒有當着胡守常的面表態。後來老社頭公然拿走10兩新增利潤中的大半時，他也沒吭聲。</p>
不然，現在自己的腦袋恐怕也已經掛在板申牆上了。</p>
親眼看着老社頭被蒙古兵用大刀砍下腦袋，讓金十六深刻的認識到，人不能和勢力鬥，在人家的屋檐下就得低着頭。</p>
只是不知道現在一斤生鐵定價多少。</p>
自從老社頭掉腦袋後，金十六自然不敢主動去和那個陰鷙的楊大人提及此事。</p>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位楊大乖，楊大人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公公。</p>
而且金十六是聽說過這位隱藏於達陽臺吉身後的公公軍師之威名的。</p>
就算是現在他只是蘇木沁板申的首領，可真想要殺自己，不會比捏死一隻蚊子更費力。</p>
金十六收回思緒，看着徒弟們把礦石砸的差不多了，就讓他們各自開始忙乎今天一早安排下的活計。</p>
胡大人設計的化鐵爐要等到下午才能風乾，到時候還要看有沒裂紋需要糊一下。想到這裏，金十六第二次感嘆了胡大人的細緻入微，連用於糊裂紋的爐料需要用四成粘土加六成焦炭粉合成都寫得明明白白，真乃神人也。</p>
說老實話，金十六覺得胡大人設計的化鐵爐肯定能用，順利出鐵沒什麼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