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琴問天下 >第六十章 苦衷 驚畫屏悉聽皇家事
    掀開層層疊疊的掛簾,修靈則才發現這一處臥房的奇巧,偌大的居室只在四面隔斷處錯落疊放了幾扇錦屏,其上風光皆由手繪而成,畫工精妙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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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她雖無心觀賞佈列陳設,但實在是因那屏上的景色,令她挪不開眼。其中景象,有她見過的,更有她無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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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扇繪的是《飛來琴驛圖》,只是那圖與她看過的那張不同,琴驛的門外新添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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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雖只是背影,但那半是駐足半是要走的姿態盡顯黯然與無奈。男子身邊,一個明眸靈動的水秀少女踮腳探頭,似是對裏頭十分好奇的模樣,嬌憨可愛躍然於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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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一扇繪的是市井聲色,細看竟是繁華如夢的東京上巳節時熱騰喧闐的景緻。畫中有着成羣結隊的少女且歌且舞,且談且笑,一個個都如春日裏的桃枝細柳,婀娜多姿,雀躍跳脫。唯有一處河岸之畔,靜靜站着一個佳人,幽幽望着倒影,宛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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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兩扇,一扇繪的是緋花岰的漫天落霞,一扇繪的是極樂引的漫地瓊花,她也認得。只有一扇不知是何處,修靈則只覺得像極了神仙住的地方,不禁駐足看了半晌纔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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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畫筆之下,一根弦,一絲髮都似有了神韻,難怪當時不過初來乍到便平步青雲,成了太上皇捧在掌心裏的香餑餑,地位直逼蔡京父子。”念及此處,修靈則嗤笑一聲,趔趄着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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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房門外又有一廳,沿牆一片皆是用雕空的玲瓏木板隔成的架子,上面置着各種珍奇玩意兒,有些寶貝諸如銅鼎瓷瓶、陶俑怪石,皆能從諸史中尋出典故;另有些花燈玉壺,古鏡香爐,樣式新穎別緻,也是她從未見過的花樣,不似她熟悉的二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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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出了煙霞樓,拖着步子回到諸芳苑,眼前的世界彷彿才又真實。此時天色已暗,而身後忽亮,修靈則回頭,見是幾個值班的落霞弟子一溜裏跟着點燈點到了苑門口來。見她回首,又做賊似地匆匆返身跑了,也不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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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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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霞樓至諸芳苑並不算遠,也就百步路的功夫,修靈則卻走得直喘氣,一路歇了兩三回。她知道眼下自己若強撐着出去大浪淘沙找步搖是萬般不可能了,於是想託清歡代勞。

    一秒記住>    </p>

    勉強步至宋清歡的門外,卻聽見房中有爭執聲傳來。公主氣急敗壞地說道:“我當你比親哥哥還親,你竟然利用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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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未說完,只覺“嗖”地一縷勁風竄入胸前,修靈則已動彈不得。房門吱嘎打開,門內行出了面沉似水的羽王,一見是她,微微一怔,擡手解開了她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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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歡慌忙將修靈則扶進屋內就坐,詢問她的傷勢如何,霞尊如何對待她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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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連城確認屋外再無他人之後重新關了門,坐在二人身邊,一句話也不說,等修靈則被安置妥當,才正聲道:“選妃前一日,實是本王給清歡下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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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了頓,又皺眉,“你與蘇淺淺去流沙河一事本王也知道,只是確實不便插手,所以並沒有及時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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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靈則駭然,心中一涼,半晌才道:“是爲了妙春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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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連城頷首默認,劍眉依舊蹙着,猶有萬般愁緒不可言說。最後只冷聲道了一句“抱歉”,起身整肅了衣襟,對宋清歡道:“你若想告訴她,便告訴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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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從側門離去後,宋清歡凝眸看着修靈則。見她虛脫無力,悶悶不悅,原本清癯的臉上已光彩全無,頓生憐惜之情,勸她道:“羽哥哥這麼做,也不是全無道理,你先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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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着,放低了姿態,學着侍女服侍公主一般,手忙腳亂替她褪了鞋襪,安頓她在牀上躺下,又去桌上倒了碗水餵給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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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大宋第一公主如何會伺候人,只對着嘴灌下去,害得修靈則連嗆幾口,有氣無力道,“公主不必如此,我聽你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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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歡這才安心坦白,坐在牀頭慢慢說道:“如今,全天下的人都以爲太子被廢是因謀逆作亂,其實不然;全天下的人都以爲皇后賢德,商王仁厚,其實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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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父皇病重,只有妙春果可救,所以才引起了這許多風波。在此我宋清歡可以對天盟誓,我與羽哥哥求妙春果,是真真爲了救聖上一命,和那些另有企圖之人絕非一丘之貉。只有父皇康復,才能重掌朝政,還百姓一個清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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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宇之洲當今聖上宋罄石,世人尊稱宋罄帝,乃是人人稱道的明君,其盛名之流傳,連楓林晚這般的小村落亦有童謠讚頌,戲文描畫。修靈則知道宋清歡所言非虛,但其話中又透露出多少宮闈隱諱本已是不可告人之事,便也不想着刨根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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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有一件事情不明緣由,——明明她們兄妹二人尋她助蘇淺淺奪魁,而蘇淺淺真奪魁了,卻又爲何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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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歡不等她問,已經作了回答,“還有一事你必定會覺得古怪。我與羽哥哥之所以決定扶持蘇淺淺,其實是爲了替落芳蕤在皇兄面前洗脫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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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落芳蕤是皇兄的人,可不知爲何,突然向羽哥哥投誠。皇兄生性多疑,若我不攪合攪合,他反會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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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他又懷疑她,又懷疑我,定會令我二人暗中相互牽制,引我們互生嫌隙,如此他便可兩邊聽些添油加醋的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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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及公孫長琴此前的叮囑,修靈則心中慨然,俗話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看來這天下的朝堂也是一般的鉤心鬥角,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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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屋外已是漆黑一團,宋清歡嘆息了一聲,合衣在她身側睡下,“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覺得此事我們不仗義。其實我也不痛快,羽哥哥更不痛快,可身在其位,又能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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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再說什麼,翻了個身,睜着眼盯着臺上的燭火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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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王纔是你的親哥哥,爲何……”修靈則的聲音傳來,手掌輕輕搭在她肩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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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宋清歡哽咽道:“我只是想在窮途末路之時,給我的哥哥和孃親留住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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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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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朦朧,倦意襲來,二人才挾着各自心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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