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見在常雪鏡魂散之地抱頭啜泣的獨眼少年擎蒼，不解的回頭向龍赫英詫異問道：</p>
“僅僅因爲常雪鏡先生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如今便傷感成這般模樣？”</p>
龍赫英微微搖頭，淡淡嘆息一聲。</p>
“你所知的恐怕僅僅是常先生生前一手將他提拔起來，甚至臨終時還爲其灌頂至神遊境，穩了他的軍主之位。”</p>
“可你不知的是，當年他尚在年幼之時便被常雪鏡先生親自帶出雪漠谷，留在自己身邊親自教導如待親子，又數次在戰場上救他於水火刀兵之中。”</p>
“常先生可謂是待他如親子、授他於大道、救他於水火，這般恩情可謂是再生之德再造之恩，不是簡簡單單的知遇之恩。”</p>
林蒙一聽，頓時想起了自己的師尊十絕老人，同樣對自己有再生之德再造之恩，不知自己的師尊魂散之時，自己是否也會同這擎蒼一般的傷感。</p>
怎麼可能！</p>
林蒙想罷猛的搖了搖頭，心道自己的師尊實力強大手段通天，就算再諸多聖人之中也是絕頂一流的存在，這般強者怎麼會死！</p>
可隨即，林蒙又不禁想到不日前在爐鄉祕境之中聽天工聖人所說，強如三大始祖人魔、人族始祖聖皇、仙靈古聖，和當年一手挑起聖隕之亂能和天聖掰手腕的師祖輪迴天聖，那樣的強者照樣不是身死道消下場悽慘。</p>
這般想來，林蒙有隱隱有些擔憂自己的師尊十絕老人，恐在這次不亞於聖隕之亂的大劫之中有什麼三長兩短。</p>
“唉！關心則亂！”</p>
林蒙無奈嘆息一聲，走上前去輕拍兩下獨眼少年親眼的肩膀，安慰道：</p>
“先生已逝，將軍應珍惜眼前，莫要太多悲傷。”</p>
擎蒼點點頭，顯然口是心非，仍舊啜泣不止，這時林蒙兀然看到了常雪鏡魂散之前命人葬下那具少年乾屍的墳上，上邊有一道金漆刻字。</p>
“這墓中之人居然年僅十二歲便早早夭折！”</p>
林蒙驚詫一聲，這道金漆刻字開頭便刻寫着埋葬之人的姓名和生卒年月。</p>
“只是這一位年僅十二歲的孩童能對常雪鏡先生有何等大恩，竟成爲他畢生的一樁心願，直到完成之後才肯魂散而去。”</p>
無禪也皺眉附和一聲，衆人再往下看去，愈發覺得這其中有古怪。</p>
這份上的金漆刻字和谷外那些有金漆刻字的墳不同，所刻並沒有此人的生平光輝，除了姓名和生卒年月之外，只有常雪鏡留下的一句十分奇怪的話語。</p>
“吾常雪鏡之恩人，一位憧憬自由之人，一位崇高之人，一位善良之人。”</p>
林蒙指了指這行刻字，向擎蒼問道：</p>
“將軍可知其中緣由？”</p>
此時的獨眼少年擎蒼已經哭了一陣，情緒稍緩，點點頭站起身來囫圇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轉身翻身上馬。</p>
“我們路上慢慢說。”</p>
林蒙點點頭，和無禪各找了一匹雪漠谷中的雪域鋼盔騎上，跟着擎蒼和龍赫英等人駕馬向邊關要塞行去。</p>
在路上，擎蒼目露追憶之色，向林蒙說起此事。</p>
“這個墳的故事，先生生前曾和我說起過。先生說那墳裏的少年，是一位和我一樣憧憬着雪域之外，憧憬着自由的人。”</p>
“可在這茫茫雪域之中先生迷失了方向，又沒有強大的修爲支撐和補給還身負重傷，先生很快便倒在了這風雪之中。”</p>
“只是正巧的是，先生昏過去的地方，正在這雪漠谷附近，當時被一位雪漠谷中的孩童救下，那名孩童名爲哈桑。”</p>
“孩童的父母戰死，沒有親人，更沒有見過除了雪漠谷蠻人之外其他人，對先生這樣衣着樣貌奇怪的外來者十分好奇。”</p>
“他將先生救下帶回他在雪漠谷中父母遺留下的偏遠小屋中，尋來草藥和食物水源爲先生救治。”</p>
“等到先生醒來後，他便向先生追問起外界五洲的事，先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很快便將那孩童的好奇心勾起，令他嚮往起外界的不同天地。”</p>
“在先生待在雪漠谷中修養的時候，每天都要和那孩童聊上好幾個時辰，期間先生念及救命之恩，向那孩童詢問想要什麼報答。”</p>
“孩童懇求先生，若有朝一日，可以想辦法破除北方蠻族之中荒謬的傳統和規矩，帶他的族人們一起去往更遼闊的天地，不再成爲自大狂妄的井底之蛙籠中之鳥。”</p>
“先生允諾了，承諾此生必定盡力促成此事，這也是先生後來不在中州朝廷做那宰輔大臣，反倒執意來這北境苦寒之地領兵，還一直對北方蠻人採取懷柔政策的主要原因。”</p>
“可是好景不長，在北方蠻族之中，藥品乃是稀缺珍貴之物，那孩童偷來藥品給一個外來者療傷治病本就壞了規矩，又企圖跟着先生離開做一個逃跑之人更加犯了蠻族傳統中的大忌諱。”</p>
“因此事情敗露之後，雪漠谷的騎兵很快便追上了帶着那孩童離開的先生，並且當着先生的面將那孩童殺死。”</p>
“先生當時修爲微末，根本不是驍勇的雪漠蠻族騎兵的對手，根本救不下那孩童，只好負傷而逃，事後偷偷回來將他被遺棄在雪地中屍體帶走。”</p>
“此事也一直讓先生心懷愧疚，一輩子難以解脫，我跟在先生身邊時，時常聽先生提起，嘆息此事。直至先生仙逝前，仍念念不忘的自責稱，是自己害死了救命恩人。”</p>
“而先生將我從雪漠谷中帶走的原因，也正是因爲當年先生來雪漠谷企圖教化我輩蠻人之時，覺得我的眼睛中，有當年那位孩童一樣的光，先生說那是一種憧憬着自由的光。”</p>
“先生將我培養成一軍之主，收編北方蠻族各脈殘衆組成雪狼軍親衛，目的便是今日讓我率兵以北蠻的方式擊敗他們，讓他們臣服。”</p>
“至於先生臨終前爲我灌頂成爲神遊之境，也根本不是爲了穩定軍主之位，而是想讓我有足夠強大的實力能成就今日之事，先生想趕在魂散之前了卻這狀畢生心願，可我卻無能，遲遲無法破入神玄之境，不得已之下先生纔會在臨終時爲我灌頂。”</p>
林蒙等人聽罷不禁感受到一股悲傷和淒涼，衆人沉默半晌後，林蒙嘆息開口。</p>
“將軍不必自責，以將軍十六七歲的年紀，能修到逍遙之境已然便是根骨出奇才情驚人了，而想要在這個年紀破入神玄，屬實有點強人所難。”</p>
像擎蒼這般的年紀和修爲，放在世間之人中已算是百年難遇的出奇之才了，就算是放在聖人門庭之下也是合格的。chapter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