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鷓鴣飲瓊錄 >第十章 心思澄淨話生死
    楊雲驄聽她念到《心經》,心中一動,索性不去關注氣息,只把雙手握固,閉眼任由神思飛馳。

    不一會兒如脫繮野馬般的神思慢慢地步入草原,越走越慢,楊雲驄知道這並非是上了正軌,只是跑得累了。

    他臉上不禁浮上笑容,只是心頭又幻出一個白髮少女如石像般坐着,喃喃自語地念着佛經的情形。

    眼前景不正是那時景?楊雲驄哪裏還坐得住,立時跳起來道:“飛紅巾後來有多苦?”

    於承珠愕然道:“怎麼你不問自己的生死之事?”

    楊雲驄道:“死如果可以了結痛苦,那也未必不是一件善事,而活着,要受諸般痛苦,豈不是更該關心?”

    於承珠眼中冒出笑意,卻把臉一板,道:“還不是因爲你。”

    楊雲驄嘆道:“就知道是因爲我,那就更不能不關心了。”

    於承珠道:“你是一死了之,而她就終身爲你受苦,你的女兒,她也會接手,當作是自己的孩子。”

    楊雲驄惻然道:“哈瑪雅,你這又是何苦。”

    他是情不自禁脫口而出,於承珠道:“她就是要活在你的影子下,要你感動,要你欠她的。”

    話音未落,只聽楊雲驄道:“請受我一拜!”說畢,真的直撲撲地拜下去。

    於承珠道:“你又是何苦呢?大可以回頭是岸,和她一起遠離是非。”

    楊雲驄道:“這一拜是感謝她的高義,也是我的道歉。”

    於承珠道:“只是道歉?”

    楊雲驄道:“我只能把這份尊敬給她。”

    他起身,繼續說道:“我從來沒有對哪個女子有這樣的感激和尊敬,只有她一個人可以擁有,我能做的也唯有這些。”

    於承珠道:“我可以理解爲這份尊敬是純淨的,可是你們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楊雲驄道:“生死由命,我抗得過抗不過也都是未知之數,何苦再拖累別人。”

    於承珠道:“飛紅巾並不覺得是你的外人。”

    說到“外人”兩個字時,於承珠加重了語氣,楊雲驄臉一紅,知道意思是飛紅巾不嫌也不怕被連累,他道:“而且我也不想和命運對抗。”

    於承珠更不陰白,道:“你這樣很不英雄。”

    楊雲驄笑道:“英雄本就是別人說的,我也一直就是我。”

    於承珠閃着眼睛,卻沒有說話,楊雲驄道:“命運對我是善還是惡,真的很難說清,也許和陰慧之間,最後就是不歸路,可畢竟有兩心相知,情感互融的時刻,要說她最終是負了我,可當時她也是真心憧憬着未來。”

    在這一刻,楊雲驄的神智特別清晰,雖然提到情感,還是酸楚不已,他換了一個話題,繼續道:“要說我會客死異鄉,可到底有生之年還是回到故土。命運不算虧待我。”

    於承珠道:“既然你想得那麼透徹,爲什麼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送死呢?”

    楊雲驄道:“誰能不死?”於承珠倒是說不出話來。

    楊雲驄道:“如果我再多活幾年,甚至幾十年,還是會好壞參半,總有幸福的時候,也總有遺憾出現。既然生死由命,又何必多費勁,倒不如思考一下,什麼纔是該做的。”

    於承珠倒是被激起了好奇心,道:“那麼你認爲什麼纔是該做的呢?”

    楊雲驄道:“道歉。”他加重語氣,又強調道:“向哈瑪雅道歉。”

    於承珠道:“我不懂了。”

    於承珠道:“飛紅巾雖然鍾情於你,可你也有自己的選擇,不喜歡她,雖然在感情上會讓她失落和痛苦,可並不算你的錯,你無須道歉。”

    楊雲驄道:“我也沒認爲是自己錯。”

    於承珠又不懂了,道:“此話怎講?”

    楊雲驄道:“從選擇上來說,我沒有錯。但我也希望她可以找到良人,她受的罪也太多了。”

    說着他低下頭去,不錯,飛紅巾的感情從來就沒順利過,楚昭南,押不盧還有他自己。

    楊雲驄暗歎道:“我其實和他們沒什麼區別,都是給她帶來痛苦的人。

    內心還覺得,也許這些人中自己還是最不能饒恕的,其他兩個因爲壞,那麼了結了,痛苦還不怎麼樣,而自己,怕是越是光陰正確,給飛紅巾的痛苦就越大,也許就因此,她會想不通,也看不開,弄得一夜白頭。

    一陣負疚涌上心頭,楊雲驄說不出話來。

    於承珠卻幽幽嘆道:“開宗立派本就是辛苦唯艱的事,而天山派一開始,從雲鳳姐姐算起,練兒,飛紅巾,都是沒一個順利的。”

    這一聲“練兒”讓楊雲驄聽得大爲驚詫,情知說的是白髮魔女,心道:“怎麼她叫得這樣有感情,好像是母親叫女兒的名字一樣?”

    只是她這麼一說,楊雲驄還有其他話要申辯,道:“前輩說的不盡然吧,應該還有霍天雲師叔與風鳴玉前輩,他們還算順利的。”

    於承珠喟嘆道:“霍天雲與風鳴玉,一個是霍天都義子,一個是雲鳳姐姐的徒兒,算是圓了他們的情感,只是後來也不怎麼爲天山出力,他們就當作是承載香火的存在吧。”

    楊雲驄頗爲奇怪,心道:“記得小時候聽故事,這霍天雲與風鳴玉和她頗有淵源,怎麼她反而和白髮魔女那麼有感情呢?

    思猶未盡,卻聽於承珠繼續道:“不過從你的女兒這一代開始,就沒那麼多情感糾葛,開始趨向穩定。”

    楊雲驄又驚又喜,道:“寶珠會順利?不會再喫我和飛紅巾的苦?”

    於承珠點了點頭,楊雲驄道:“謝天謝地!”

    於承珠道:“你在草原行俠仗義積的功德夠多。”

    楊雲驄低頭一笑,卻道:“其實一個女孩兒生下來還不都是需要呵護,飛紅巾再強勢,她到底也是個姑娘家,如果可以趁我的心願,我但願她得遇良人,如意快活地過一輩子。”

    於承珠道:“可她現在這樣也成就了她,如果不是遇到不該遇到的,她還會讓你尊敬嗎?”

    楊雲驄道:“話雖如此,可她想得到的只怕也是得遇知音,馳騁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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