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蒙面神祕人說是三天後,此時,此地。
楚留香也一點兒沒耽誤。
去了一看,樹還是那棵樹,怎麼人好像換了一個
之前那個神祕人皮歸皮,還端着點兒範兒,換成這位,連端都不端着了。
楚留香進了林子,熟門熟路地找到那棵帶着劍痕的大樹,左右轉了三圈沒找到人,正疑惑呢,頭頂生風,迅速地一躲,結果行動軌跡被人家給算了個準,啪嘰一聲,額頭上還是捱了個響的。
倒是不疼,接住一看,居然是塊柿餅,上邊兒還帶着白霜,一看就知道很甜很好喫的那種。
楚留香擡頭一找,果然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蹲着個人。
就那麼用老母雞抱窩的姿勢窩在離地丈餘高的一根樹杈上,跟旁邊兒蹲在鳥窩裏的不知道什麼鳥的動作和諧莫名。
那人也穿着一身兒腰間束着革帶的制服,只不過沒有佩劍,臉上同樣是一個鏤空的銀色面具。
“呦。”
神祕面具人二號舉起一隻手,非常和善地朝下面的楚留香打了個招呼,然後開門見山。
“東西帶來了嗎”
楚留香掏出木劍示意了一下。
面具人歪歪頭,“你確定那是我要的東西”
楚留香笑道“恕在下不知道閣下要的是什麼東西,畢竟在下與閣下這還是初次見面。”
並不是,事實上他們還見了好幾面的。
面具之後,應全笑嘻嘻地想。
他當然不會那麼好心地告訴楚留香他還給自家的魚肉餛飩攤子打過廣告這種能用來討價還價的事兒。
“你確定要跟我扯皮下訂單跟驗貨收貨的不是一個人的問題嗎在你也不是單身赴會的前提下”
應全說話的口氣很輕鬆,就跟說的是“你確定要用一塊豆腐換我的紅燒肉嗎,尤其你拿來的還是兩塊豆腐乳”似的。
楚留香卻是聽得悚然一驚。
他的確是暗示了崔略商和冷凌棄兩位捕頭,三人雖未明說,也都是心照不宣。
但神侯府出身的名捕的確是名不虛傳,即使是楚留香這樣的輕功大家也沒察覺到身後有人,樹上蹲着的這位卻輕笑一聲,十拿九穩地盯準了一個方向好整以暇地等着人自己跳出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躲着也沒什麼意義了。
崔冷二人從藏身的地方出來。
以策萬全,他們躲得並不近,卻也算不上遠,正好卡在他們的內力能支撐他們聽到這邊兒動靜的距離。
崔略商因故上身孱弱,尤其雙臂難以出力,因而更專注腿上功夫,除了腿法之外,本來也是數得着的輕功高手。
而冷凌棄雖然是三個人裏頭內力最弱的,卻從小就是跟着狼羣在野外長大的,山林就是他的主場。
這二人有心隱匿,楚留香難以察覺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離他們更近也早有心理準備的楚留香都沒察覺他們的蹤跡,離得更遠的神祕人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不免讓三人將其的危險性又高高地拉起了一截,戒備更甚。
應全依舊是笑眯眯的。
其實就算那個面具是鏤空的,黑燈瞎火的,只憑着月光,就算是武林高手的眼力也難以透過面具看到他的表情,尤其銀色的面具還會反光,基本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但莫名的,楚留香幾人就是覺得神祕人在笑,還不是陰惻惻的假笑,而是真的很開心的那種。
喫一塹長一智,喫過苦頭的楚留香心裏不由得就升起了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他現在就像是慌不擇路自個兒往樹樁上撞的那隻蠢兔子,有的是剝皮串串上火烤之類的手段在等着料理他。
應全毫不在意地左右看看,看完了纔有些不滿,道“你們也站得靠近些,這樣我看起人來多不方便。”
還要左中右地來回轉腦袋,又不是電風扇。
崔略商略過這些插科打諢的話,直截了當地問道“敢問閣下可與薛衣人和薛笑人於生死關頭忽然脫力一事有關”
應全反問道“白撿了個重刑犯,還是個活口,不是好事兒嗎”
崔略商道“自然是好事,只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如此重禮,到讓在下幾個頗爲不安啊。”
應全換了個姿勢繼續蹲,還很愜意地順手在旁邊鳥窩裏的大鳥頭上摸了摸,也不知怎地,那本應該十分敏銳容易受驚的大鳥竟然毫無反應,連同窩裏其他的雛鳥們也都自顧自地酣睡。
當然,樹下仰着脖子往上看的幾個是看不到鳥窩裏頭的情況的。
只聽應全道“我要的東西不是一早就已經告訴過楚香帥了嗎”
楚留香苦笑道“不敢當,亦不敢忘。在下只尋到了這把木劍,確認木劍中空,另有他物,卻沒有擅自察看過,想來能被薛笑人故意放在薛衣人藏劍庫裏的定然不是一把尋常木劍。”
應全笑道“你倒是聰明。”
楚留香微微一笑,厚着臉皮就把這話當成誇獎收下了。
勇敢和傻大膽完全是兩回事兒。
這前有神祕人暗中圍捕,後有六扇門的兩位神捕前來緝拿,眼見這事兒就肯定不是他一介江湖草莽能摻和的,還不避嫌,上趕着找死嗎
見狀,應全難得地從記憶深處翻出一句很是應景的話來。
“不錯,你這無恥的程度頗有我年輕時的風範了。”
楚留香
冷凌棄
崔略商噗
應全當然沒有用他原本的嗓音,諸葛神侯和他那幾個徒弟可都是見過他的,要是用原本的嗓音,他何必帶個面具。
僞裝出來的聲音說是年輕人也行,硬說是裝嫩的老妖怪佔便宜也沒人能戳穿。
嘖,沒聽過段子的就是不會接梗。
“行吧,木劍拿來我看看。”
朝被噎得哭笑不得的楚留香招招手,示意他把東西交上來。
楚留香還沒動,就被崔略商擡手攔住了,“且慢。閣下,此乃官家欽命六扇門追查的重案,不知閣下是哪一路的英雄,此等重要證據卻是不能交給閣下的。”
冷凌棄也已經把一直握在劍柄上的手調整了一個更方便出劍的位置。
應全“呵呵”一笑,轉而對崔略商招招手,“來,你過來,對,就是你,靠近點兒。”
崔略商茫然,這是要把他叫過去打一頓的意思嗎
不知道神祕人葫蘆裏買的什麼藥,崔略商藝高人膽大,竟然真的走了過去。
應全一個猴子撈月,用雙腿勾住樹杈,倒掛在上面,毫不在意地用腦後勺對着那三個人。
崔略商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
應全又招招手,崔略商順着他的意走了過去,看似放鬆,內力早已灌注到雙腿上。
雖然沒交過手,這幾個人的路數他也都熟悉,而且應全也並沒有跟崔略商打一架的意思。
他只是伸出手指指指自己的面具,“看看。”
崔略商不明所以地往面具上一看。
離得近了才能看清,原來面具上的鏤空竟然是巧妙地組成了某種圖案。
崔略商眼力極佳,這點距離已經能看得相當清楚了,只一眼,他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