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
許夢阮去了兩位師傅的家裏拜過年,喫過午飯,開始往回走。
他沒有回宿舍,直接去了劇團。
劇團這個時候已經有人過來了。
“小許來了,新年好。”徐老師今天穿了一件暗紅色長袍,上面繡着寶相花團紋,很喜慶的樣子。
平日裏稍顯嚴肅死板的臉,今天也難得露出一點笑顏。
看着和藹了不少。
“徐老師,新年好。”許夢阮將帽子摘下來,點點頭跟他打招呼。
“你怎麼也來這麼早”許是因爲心情好,徐老師找許夢阮閒聊。
“嗯。”
“.......”能把天聊死也是一種本事。
“對了,你師傅那邊去了沒有”許夢阮拜師的事情,團裏基本上都知道了。
年紀大些的,對這些沒什麼想法。
年輕的,自然有些心裏不舒服。
所以許夢阮在團裏其實過的還不如以前做透明替補時候。
至少沒人會明裏暗裏的針對他。
“去了,謝謝。”許夢阮輕點一下頭,將外套脫了下來,放進衣櫃。
“這麼好的機會,可得好好珍惜。能做那兩位大家的徒弟,是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
“除了感恩你的師傅,你也得好好謝謝團長。”
“要不是團長的面子,我估計那兩位連見你的面都不會同意。”
徐老師說的語重心長,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夢阮頓了頓,沒有說話。
徐老師也不介意,嘴裏哼唱着“只因淹滯虎牢關,失卻明珠淚暗彈.....”出去了。
許夢阮排練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團裏的人陸陸續續都到了。
“戲院那邊場地已經弄好了,大家收拾一下就過去吧。”俞助理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頓下來。
“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今天演出一樓前排坐的很多都不是普通人,大家最好是用心一點。”
俞助理說完之後讓大家拿着自己的東西上車。
“俞助理,看演出的是什麼人啊”張芬路過的時候打聽了一嘴。
“不該問的別多問,好好演戲。”
“哦...”
到了戲院之後,距開演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但現在已經要開始準備了。
開演前半個小時。
許夢阮難得有些緊張,明明是寒冬天氣,手心卻不停的在冒汗。
坐在椅子上,垂着頭,外人看着或許跟平常差不多。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臟,砰砰跳的比平時要快了幾個八拍。
腦袋也似乎有些發暈。
呆坐了十幾分鍾之後,許夢阮突然起身。
“小許,你幹什麼去,馬上就要開演了”俞助理看見他的動作過來問。
“衛生間。”許夢阮聲音有些沙啞。
“你嗓子怎麼回事不會影響唱戲吧”俞助理有些緊張的問。
許夢阮搖搖頭,清了清嗓子:“沒事。”
“那就好,你可是今天的臺柱子,可不能出問題。”
“外面好多大佬,還有團長也在,可別給我掉鏈子,不然不止你要受掛落,我也一樣。”
“你要去洗手間就快去,去完快點回來。”俞助理揮了揮手。
許夢阮轉身朝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看到許夢阮的時候,眼神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去洗手池洗手。
許夢阮垂着頭,心思紛亂,根本就沒注意到面前的人是誰。
進了衛生間隔間的門,關上之後坐在馬桶蓋上。
半響沒有動靜。
最後聽到廣播裏敲擊的鐘聲,這才趕緊起身出去。
這個時候距離開演,已經只有十來分鐘了。
觀衆應該基本都進場了。
洗了洗手,又看了眼鏡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彷彿想要透過自己這幅扮相的臉去看那夢中的女子。
回到後臺。
“你總算來了,趕緊的,都準備好了沒有”俞助理急急忙忙的拉住他。
“嗯。”
“行,什麼時候上場這些不用我告訴你了。不過今天開場之前會有一個主持人說幾句話,說完之後正式開始,你們都看着點。”後面一句是對着後臺所有的演員說的。
古箏配樂的前奏響起。
之後是各類樂器混合交集在一起,戲曲的感覺撲面而來。
今日的演出,以遊園驚夢爲主。
前面幾齣因爲時長的原因被砍掉了。
前奏結束之後,許夢阮上臺。
桃粉色的衣衫外罩着淺嫩綠的披風,踩着碎步斜着身子上臺。
“那荼蘼外菸絲醉軟,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佔的先,閒凝眄.....”
許夢阮的身段比以前更加柔軟了,嗓音婉轉動聽。
今日的他,在戲曲中似乎又融入了一些別樣的情愫,唱起來時,整個人的狀態與平時也有些不一樣。
飾演春香的貼旦,正好是張芬。
兩個人不是第一次搭檔,而且張芬跟許夢阮比較熟悉。
兩個人的默契要來的比小秦好上許多。
中場休息。
“這是你新帶的那個團隊”座位上的男子轉頭問旁邊的團長。
“嗯,您覺得如何”
“還不錯,嗓子,身段,表演,都尚佳。而且我看他是個男同志,怎麼挖到這麼好的人才的”
說話的男子正是外交宣傳部部長。
他們明年的,不對,應該說是今年的巡演項目,就是由外交宣傳部來負責的。
所以團長纔會特意坐在這裏。
“不是挖來的,本來就是我們社團的人。”團長語氣帶着莫名的情緒。
眼神落在已經沒有人的舞臺上。
“你這是明珠蒙塵,不過好在發現的還不晚。”部長開玩笑的說。
“部長說的是。”
“用他來巡演,倒是有一些噱頭,梅蘭芳大師的名氣,在國外也有,如果能培養出崑曲的梅蘭芳大師,那你這個團長可就功不可沒了。”
“大師還差得遠,看那孩子的造化吧,能給的我都給了。”團長手指敲了敲扶手,伸手插進口袋。
摸到了口袋裏已經沒剩下幾根的煙盒。
指尖動了動,半響之後,將手拿了出來。
部長沒有再說什麼,拍了拍團長的肩膀。
他們年紀相差並不大,而且說起來也算是小學同學,只不過已經多年未見。
這次還是因爲世界巡演的項目,纔有了接觸。
已經二十多年未見的生疏,沒有那麼快能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