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他恍恍惚惚中有一股睥睨天地的錯覺。
似乎,自己的前世曾經
笑聲,在寂靜的夜裏,傳播的很遠很遠。
一老一少,相互對視着。
許久之後,笑聲才漸漸平息。
老者重新盤膝而坐,擺弄着眼前的篝火。
“小夥子,能在最後的時刻遇到你,我很高興,因爲武道不孤,後繼有人。”
說着話,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似乎,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原本想要將你收爲關門弟子,將畢生的武道經驗傳授與你,但如今看來,是老夫自視太高了”
老者笑着搖了搖頭,唏噓不已。
但他的臉上,卻掛着欣慰滿足的笑容。
“你拳意之高,是我畢生所無法企及的,所以也沒什麼能夠傳授你的,唯一可以給你說的只有兩個字,那就是藏拙”
聽到這兩個字,葉秋眉頭緊皺,不禁深思。
藏拙
“對,藏拙,你拳意太高,體魄太弱,猶如三歲小兒,懷抱黃金在鬧市中招搖而過,若是被強大的修行者發現,肯定會遭遇不測。”
“更重要的是,繼承而來的拳意終究不屬於自己,如果你不能藏拙的話,這股拳意既是成就了你,同時也桎梏了你的高度。”
“你必須要知道,我輩武夫心比天高,不能被任何外物羈絆束縛,否則的話,本心已破,即便拳意再高,也不過是空中樓閣。”
老者一臉凝重,緩緩說道。
語氣,沉重至極。
看向葉秋的目光,盡是鄭重其事。
這一番告誡,說的一字一頓,極爲的凝重。
此刻,葉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對於老者的話,有些動搖,有些懷疑。
因爲,嘗試過那種拳高天外的滋味後,領略到最高處的風景,又怎麼甘心潛伏在山腳之下。
“小夥子,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告誡,希望你能牢記在心頭,若不能從頭開始,一步步熬煉出自己的拳意,你體內的那股意念,也會隨着一次次的消耗,而失去之前的鋒芒。”
老者看出了葉秋眼中的憂鬱,繼續勸導。
與此同時,他轉過頭,又看了一眼寧兒。
“這兩個字不僅送給你,同樣也送給這丫頭,須知幼獸初生,必須蟄伏,待到風雲起,方是我輩攪動天下之際。”
“你這妹妹劍胎天成,乃是萬中無一的劍修奇材,但正因爲天資太高,所以才容易引人嫉恨,更會有不懷好意之輩,用那魔道手段,強取造化。”
聽到這裏,葉秋的面色陡然一變。
雖然是初次相見,但這老者說的卻都是肺腑之言。
仔細想想,自己兄妹經歷那一場磨難,歸根結底,也是因爲妹妹天資太高,而地位太低。
就像老者所言,如三歲小兒懷抱黃金,在鬧市中招搖而過。
自然而然,會引來無數覬覦的目光。
“多謝老前輩提醒”
葉秋拱手抱拳,再次深施一禮。
這種禮儀,讓老者眼中掠過一抹困惑。
想當年,他年輕的時候爲了磨礪武道意志,曾經走遍了人族大地的山山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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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夥子和這個小女孩的來歷,確實極爲的可疑。
只不過,現在的老者已經無暇去想太多。
“小夥子,藏起你的武道意志,這一點只有你自己能夠做到,以老夫現在的手段,根本無法將你體內的拳意壓制。”
說到這裏,老者的語氣微微一頓。
接着,他擡手指了指寧兒。
“不過你這妹子,我倒是可以幫一幫,用一些不入門的手段,爲她遮掩氣息,使得明珠蒙塵,等待有緣者慧眼識珠。”
說話的同時,他用徵詢的目光看向葉秋。
此刻,葉秋沒有立刻回答。
他低下頭,靜靜地注視着妹妹。
寧兒嘟着嘴,沉思了一會兒,慢慢地點了點頭。
對於哥哥剛纔的目光,她非常的開心。
不管哥哥變得多麼強大,多麼了不起,始終還是願意聽寧兒的話。
小丫頭的心思,有時候極爲縝密,有時候又是那麼的純真。
見妹妹點頭,葉秋這纔回複道:“既然如此,就有勞前輩了。”
聞言,老者笑了笑。
他慢慢伸出手,從袖口處滑落下一枚玉符。
食指和拇指捏住玉符,輕輕發力。
啪
玉符破碎,一段氤氳的光出現在指尖。
接着,老者運指如飛,在寧兒的身上點了數十下。
隨着指尖點在寧兒的身上,小丫頭眼中的那股光彩便暗淡一分。
當結束的那一刻,寧兒又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乾乾瘦瘦的小丫頭。
似乎,與尋常女孩並沒有什麼區別。
看到這一幕,葉秋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疑色。
同時,心裏不由得有些後悔。
自己剛纔,似乎答應的太過草率了。
萬一,這老者有什麼惡意
正當葉秋心疑之際,老者似乎看出了什麼。
“呵呵,不用擔心,這只是修行者中的障眼法而已,對這丫頭自身沒有任何的影響,只不過能夠避免引起一些有心人的覬覦罷了。”
說到這裏,老者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好了,緣盡於此,小夥子,小丫頭,咱們後會無期。”
說完這一句話,老者揚長而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歌聲中,充滿了蕭瑟與悲涼。
此外,更有一股堅定的絕然。
慷慨悲歌,有着直面生死的淡然。
老者一步步踏上馬車,昂首闊步,再也不復之前的蒼老姿態。
葉秋和寧兒注視着對方離開的背影,心頭悵然若失。
剛纔老者離開的那一剎,葉秋忽然有一種錯覺。
似乎,初次相見,便是永別。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迴音,在耳畔縈繞。
在這淒涼的夜裏,平添了幾分悲愴的味道。
猶如一名坦然赴死的勇士,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征程。
那老者自從轉身離開的那一剎起,便再也沒有回頭。
歌聲中有蕭瑟,有悲壯,有絕然,但更多的是一種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