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輕描淡寫地吩咐了一聲,重新將目光投向柳生家主。
四目相交,戰意在空氣中碰撞。
柳生家主右手拔刀,左手從懷中掏出一條白麻布帶。
緩慢而凝重地纏在了額頭上。
拔出的太刀,窄長輕巧,鋒利無邊,刀身傾斜出玄奧的弧度,幾乎已鑄造得臻於完美無疵。
當柳生家主拔出太刀的哪一刻,眸中的焦慮,驚懼,全然消失。
人與刀合二爲一,空虛而痛苦的心靈,立刻有了寄託。
他的生命,他的精神,都交託給手中的這把刀。
寄情於刀,方能領會真諦。
柳生家主靜靜地站在原地,整個人變得沉寂而冷冽。
一如手中的太刀,彷彿擁有了生命的靈性。
心頭的情緒完全沉澱,痛苦與仇恨,自刀鋒中散出。
殺人,殺己,再殺天。
殺戮的極致,冷酷的不可一世。
如冷光千重,殺意洶涌。
莫怪一心寒似冰,殺人殺己永絕情。
此刻的柳生家主,肆意張揚着那一縷縷殺氣。
看到那把刀出鞘,旁邊的頭山滿都忍不住後退幾步。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詭異的太刀,彷彿看出了什麼端倪。
他嘴脣輕輕蠕動,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自語着。
周圍的人,也都紛紛散開,好似禁受不住那股肆虐的殺意。
在衆人眼中,柳生家主的氣勢陡變,像是換了一副靈魂。
雙目,一片赤紅,閃爍着妖異的光芒。
集冷酷,嗜殺,狂傲於一體。
刀光如一涵秋水,碧綠森寒,刺人肌骨。
周圍的空氣中,瀰漫着詭異奇祕。
刀,雖然未動。
但自刀鋒中,逼出的殺氣卻越來越重。
葉秋站在原地,一時間,竟不敢移動分毫。
他能夠直觀地感受,柳生家主身上的氣勢越來越盛。
無邊的殺意,將他籠罩其中。
只要他稍微一動,必殺之刀便隨之斬下。
對方的刀式中,蘊含着東瀛武道獨創之精華。
以靜制動,決絕極端。
沉靜,死一般的沉靜。
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爲之毛骨悚然。
死一般的沉寂下,殺意如波濤一層層席捲而至。
葉秋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股殺氣的迫力,呼吸都陷入了凝滯。
他的雙眸緊緊地盯着那把刀,無視了持刀的柳生家主。
心頭升起一種怪異的錯覺。
殺意,自刀中散發。
與持刀之人,毫無關係。
他從未面對過如此凝重的殺氣,鋪天蓋地,無窮無盡。
凌厲的殺機,是難以想象的霸道剛猛。
這把刀,有古怪!
以柳生家主的實力,絕對不可能散發出此般絕強的氣勢。
隱隱間,竟壓制了攜大勝而來的葉秋。
刀出必斬,擋者無赦!
這是刀本身具有的意志,與持刀之人毫無關係。
葉秋的對手,不是柳生家主,而是這一把妖異的太刀。
突然間,他眼前一亮,想起了一把刀。
一把在東瀛赫赫有名的刀。
妖刀。
有的人,稱之爲邪劍。
有的人,稱之爲妖刀。
但有一點是公認的,這是一把不詳的寶刀。
難怪,連黑龍會的頭山滿,看到這把刀後,都情不自禁地躲到了一旁。
妖刀出鞘的那一刻,柳生家主的心智便已然惑亂。
除了殺戮與毀滅,再無理智可言。
沒有敵人,沒有朋友,唯有殺戮。
殺人,殺敵,最終殺己。
這把刀,賜予了柳生家主強大的力量。
但與此同時,也帶來了自我毀滅的瘋狂。
極度的狂熱,在短時間內,讓柳生家主的戰鬥力飆升。
不過,這相當於將生命在瞬間燒燃透支。
在這一刻,葉秋渾身繃緊。
臉上盡是一片凝重之色,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的精神,凝聚到了極致。
那把刀,任何輕微的變化,都盡收眼底。
剎那的放鬆,都會引來殺身之禍。
突然間,刀光乍出。
那把妖刀,在空氣中,劃了一道流暢的圓弧。
圓弧優美自然,恍若帶着神奇的律動。
刀光一閃,不知從那一個角度刺出。
須臾間,已至身前。
葉秋身影晃動,腳踏着無聲的節奏,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這一刀。
山風習習,胸膛處一陣涼爽。
衣服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所幸沒有傷及血肉。
只是一招。
短短的一招,葉秋竟開始微微喘息。
剛纔的剎那雖短,卻跨越的生死的距離。
那種全神貫注,生死一刻的刺激,讓他渾身上下,冒出了一層冷汗。
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
遭遇這無可比擬的刺激,誰能不喘息?
剛纔的那一縷刀光,比葉秋之前尤快三分。
一見刀光,招已臨身。
電光火石的一瞬,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倘若頭腦稍一思索,便會發現自己已慢了一絲,只能飲恨刀下。
只有用本能的反應,才能在間不容髮之際,攫取那一線生機。
東瀛刀法,亦如他們的民族特性。
狠辣決絕,狂熱極端。
一刀之間,便要立分生死。
柳生家主一招無功而返,雙方交換了位置。
隨即,刀尖一挑,又是一刀。
他的眼睛中,沒有半點感情色彩。
冷冰冰的,死氣沉沉。
所有的靈性,好似都轉移到這把刀上。
不是他在揮,刀。
而是刀,引導着他做出動作。
刀光轉動明滅,透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悽美,意念爲之所奪。
猶如,富士山下,櫻花漫天飄舞。
悽美哀婉的姿勢,卻營造出無邊無際的殺氣。
這一刀,是指向那個位置,誰都看不出。
就連葉秋,都無法用肉眼去辨別。
快如風馳電掣,疾若白駒過隙。
此刻,葉秋也揮出了手中的長刀。
那是,鬼手刀客的佩刀。
兩道光影,交錯閃爍。
短短的一剎過後,兩個人再次交換了位置。
他們,背對着背。
柳生家主,長刀高舉過頂,
葉秋,刀尖劃在地面。
他們倆,像是雕塑般站着,一動不動。
周圍的人,凝神屏氣,眼睛眨都不敢眨地凝視着兩人。
究竟,是誰勝了,誰敗了?
靜寂的氣氛下,衆人心頭猜疑不定。
空氣,都宛若陷入了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