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眯着眼睛，坐在茶香嫋嫋的書房內。
“看樣子，我洪門積重難返，終究和我一樣，乃垂垂老朽，銳氣難再。”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聲音裏帶着無盡的蕭瑟。
想當年，方老剛記事的時候，正趕上倭寇侵華。
在民族存亡之際，洪門上上下下，出錢出力，對國內鼎力支援。
那時，雖生活艱辛，卻也充滿着奮起抗爭的昂揚鬥志。
再看看現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洪門大佬的派頭一天比一天大。
可是，那種銳意進取的精神，卻不復存在了。
“唉，我們真是愧對了先人，當年海外華人飽經磨難，被白人當成奴隸一樣欺壓，洪門前輩在那種不利的情況下，尚能做到護佑一方華人安危。”
“以此，在海外華人羣體中樹立起了赫赫聲威，到現在洪門交到咱們這一輩手中，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與那些普通幫會，再無差別。”
說着話，方老不停地搖着頭。
對面，羅堂主繃着臉，面色不善。
“重症須用猛藥，既然已經積重難返，不如索性推倒重來，把那些打着洪門名義胡作非爲的蛀蟲全部除掉，還一個朗朗乾坤。”
一番話，殺氣騰騰。
聞言，方老輕輕擺了擺手說：“算了吧，我老了，你也不是以前的那個拼命羅三郎了，現在都講究利益，我們能做到的也只是獨善其身。”
正說話間，嘎吱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方老，國際刑警組織帶人包圍了葉先生居住的別墅。”
聽到這句話，方老面不改色，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了，再探。”
來人抱了抱拳，轉身退了出去。
“小羅，你覺得葉秋會接受我們的好意嗎？”
方老看着羅堂主，頗有興致地問道。
葉秋的威名，他早就如雷貫耳，只可惜沒有更加詳細的瞭解過。
聽到這個問題，羅堂主沉吟了一會兒。
他慢慢地搖了搖頭說：“以我對葉大師的判斷，他應該不會做臨敵退縮的事情。”
接着，他又解釋了兩句：“真正的武者，大都桀驁不馴，血勇剛烈，而葉大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想要讓他臨陣脫逃，恐怕不太現實。”
自從交手之後，羅堂主對葉秋的稱謂就一直是葉大師。
這是武者，對於一代宗師的敬稱。
聽了這話，方老點了點頭，深表贊同。
“你的看法與我一樣，葉秋應該不會逃，他這是藉此向我們洪門發問，而且也有幾分示威的味道。”
方老城府深沉，不像羅堂主那麼直爽。
見微知著，他擅長從一些小細節上來推斷事情的大概情況。
“方老，既然你也是這種看法，那爲何還要讓人去通風報信？”
羅堂主皺了皺眉頭，不解地問道。
這個問題，讓方老再次嘆息一聲。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悠然說道：“我剛纔說了，這一次的事情，葉秋是藉機逼我們洪門亮明態度，他想要試一試，咱們還殘留了多少先輩的血性。”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是一場測試，葉秋出了試題，等待着我們給出答案。”
bsp; 話音剛落，嘎吱一聲，又有人推門進來。
“方老，根據我們的人在遠處觀察，葉先正被國際刑警堵在了別墅客廳裏。”
聽到這個消息，方老淡淡地說：“知道了，靜觀其變。”
等來人退出房間後，他扭過頭，似笑非笑道：“小羅，看來咱們倆都猜對了。”
“方老，你不打算帶人去營救？”
羅堂主佯裝出緊張的表情，故意問道。
“呵呵，小羅啊，想不到你也會打機鋒了，以葉秋的能耐，用得着咱們去救嗎？”
方老反問了一句。
兩個人，相視一眼，都露出了會意的微笑。
若是葉秋連國際刑警都對付不了，又有什麼資格，來擔任洪門的客卿？
唯有硬實力，纔是令人尊敬的根本原因。
洪門不追究之前的血仇，還低聲下氣地邀請葉秋擔任客卿一職，所圖的不就是對方的實力高絕，聲威赫赫。
就在兩人相顧無言之際，外面的人第三次闖了進來。
“葉……葉先生……殺了一名白人探員……還把……還把那些人都給嚇跑了……”
這一次，來人不再像之前那麼穩重。
說話的聲音，結結巴巴。
語氣裏，帶着難以遏制的顫抖。
顯然，事情的發展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聽聞這個消息，方老和羅堂主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陣陣笑聲。
暢快的笑聲中，夾雜着幾許失落。
堂堂洪門，百年聲威，居然比不過葉秋隻身一人。
一人之威，乃至如斯。
可敬，可嘆，可怕！
“看來這一次，我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
方老長笑一聲，悠然嘆道。
“只可惜，我們洪門給出的答案不盡如人意，但在葉先生哪裏，應該勉強算是及格吧。”
老傢伙終歸是老傢伙，看的比別人都要長遠，都要透徹。
“唉，其實想起來，我終究是欠缺了一份霸氣，欠缺了一份絕然，怪不得當初的老龍頭說我無人主之相，具謀士之略。”
他所說的老龍頭，並非是前任大龍頭，而是更早之前的洪門老前輩。
“若是老龍頭在世的話，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拼盡全力，放手一搏，讓葉秋感受到咱們洪門最大的誠意，給出一份滿分的答案。”
說着話，他自顧自地唏噓不已。
性格，往往決定了人生的高度。
以方老的資歷而言，現在本可以穩穩當當地坐上大龍頭的位置。
可惜，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弱點。
“小羅，你說，葉秋有沒有可能擔任咱們洪門的大龍頭？”
突然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荒誕不經的想法。
聽到這個假設性的問題，羅堂主沒有直接問答。
他不假思索地反問道：“方老，你覺得蛟龍會不會放棄大海，而甘心困守在一方池塘之中？”
這句話，頓時讓方老清醒過來。
他失落地點了點頭，謂然長嘆道：“你說得對，小廟容不下大佛，水淺藏不了真龍，是我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