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腳鈴輕響,鞋子踩過冰冷的地磚,一雙暗紅色的眼眸悄無聲息地將周圍的一切看在眼中,愷撒推開廚房的門,走進了遊輪的後廚。
地上鋪着白色的瓷磚,兩側粉刷過的牆壁因油煙而泛黃了幾分,黑色的廚臺上雖然已經熄火,但一些做好的未來得及上餐的食物仍放在托盤上,一些廚師帽、圍裙扔在地上,似乎還能想象出在警報聲響起之前後廚忙碌的景象。
愷撒停下腳步,目光落在身旁廚臺便一盤已經做好的水果塔上——褐色的托盤上,白色的盤子鋪着紙片,上面放着草莓水果塔、奇異果水果塔、香蕉水果塔三種甜點,切片的水果放在塔皮上,裝飾以巧克力奶油與抹茶粉,看起來十分可口。
愷撒眨了眨眼睛,思考了半晌後,默默將手中的長刀反握,她打開水池邊的水龍頭正要洗手,卻看見水龍頭流出來的是腥臭的血水。
“咕嚕、咕嚕……”
固定在牆壁的下水管管道傳來一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沿着下水管道衝了下來。
愷撒後退了一步,雙手持刀,做出迎戰的姿勢。
“咕嚕——”
下水管道被衝破了,一大堆機械蠕衍生體衝下水管道衝了出來!它們橢圓形的蠕蟲身體剛好能夠容納在管道中,順着管道遍佈整艘遊輪。在衝出管道斷端的同時,一隻只機械肢從蠕蟲的身體鑽出,它們跳躍着落在後廚的廚臺上,橢圓形身體前端圓形的嘴咬合着,鋒利的牙齒外突,似乎要將愷撒的肉一口口咬下來。
三隻、五隻、十隻、二十隻……
它們站在廚臺上、食材架上、地上、烤箱上,將愷撒團團圍住,腥臭味瞬間遍佈整個廚房。
“吼——”機械蠕的衍生體們怒吼着,但畢竟等級不如母體,不敢貿貿然衝上前。
“哼。”
愷撒一聲冷哼,她打開了身旁廚臺的爐火,將手中的長刀深入火中。
熾熱的火焰跳躍着,火舌捲上鋒利的刀刃,原本冰冷的刀刃燒得有些發紅。
要切東西的話,當然還是燒紅的刀最鋒利了。
“吼——”一隻衍生體衝了過來!愷撒瞬間衝出火中的刀,一刀將它斬斷,身後兩隻衍生體圍了過來,她俯下身躲過衍生體的攻勢,揮刀斬斷了衍生體的肢體,並擡腳將其踢了出去!
衍生體砸落在兩隻同伴身上,但緊接着四五隻衍生體又圍了過來。
它們不斷縮小着包圍圈,愷撒在那包圍圈中左右衝殺,每一刀都砍中衍生體柔軟的身體,炸開的蠕蟲身體迸出腥臭的液體,愷撒轉身躲過了那些臭液,她踩過凳子,一躍到了廚臺上,掏出手槍,“砰砰砰”,連發三槍打死了三隻圍過來的衍生體。
揮刀、開槍、躲閃、揮刀、斬殺……
衍生體越來越少。
它們的屍體掉在地上,掙扎了一下便不再動彈。
她的每一刀都落在衍生體柔軟的身體上,就彷彿大廚切肉一樣行雲流水。她的動作迅速,體內的腎上腺激素也在飆升,衍生體的血噴濺到她身上,但那雙眼睛卻似殺紅了一般,透着興奮的神色。
“死吧!”
她一刀插入衝過來的衍生體,像串肉串一樣接連插住三隻最後的衍生體,並將它們用力甩了出去!
那三隻衍生體砸在一旁的櫃子上,撞開了櫃子的門。
聽到櫃子裏異常的聲音,愷撒眼中殺機一現,反手將刀擲了出去,正插在躲在櫃子裏的亞瑟的腦袋邊。
亞瑟看着那把鋒利的刀,還能感受到被火燒鍋的刀刃的溫度,就擦過他的右耳,釘入身後的木板中,就差五毫米,這把刀就插在他的耳朵上了。
亞瑟擡起頭,正對上愷撒那雙暗紅色的眼眸。
她站在廚臺上,胸口因方纔的屠殺而微微起伏。
在她身下,是一地死了的衍生體,衍生體的血染紅了她的衣服,她像是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倖存者。
四目相對,一時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亞瑟往旁邊挪了挪,用力拔出那把刀,他往前走了幾步,臉色陰沉地把刀放在了愷撒身邊。
他方纔被兩三隻機械蠕衍生體圍攻,撲進了一條小巷子,奮力才殺死了那三隻衍生體,接着就聽到愷撒的腳鈴聲,原本想躲在櫃子裏等她走過去,沒想到下水道里衝出的衍生體有二三十隻,這些衍生體的出現,倒讓他暴露了行蹤,想躲也來不及了。
索性,他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坦然而對。
愷撒拿起了那把刀,刀鋒一轉,對準了亞瑟:“你在躲我?”
她眯起的眼眸中,帶着疑惑,也帶着幾分不滿。
她壓低了聲音,表達着她的不悅。
這是個危險的信號。
她不開心。
“我沒有。”亞瑟別開眼,雖是否定的回答,但不可避免的心虛了。
“……你害怕我嗎。”
“你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我怕你做什麼。”
“……亞瑟,你討厭我嗎。”
聞言,亞瑟擡起頭看向愷撒:“在此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
“你覺得已經死了的玩家,會再次出現在【溟河系統】裏嗎?”
愷撒沉默了許久後,她收起了刀,坐在了廚臺上。
“你知道了。”
“嗯。”
“你的確……和他一樣。”
“但我不記得那些事情了。”
“很正常,系統會剝奪玩家的記憶,特別是每一輪的新玩家。”愷撒的聲線平靜,聲音中的敵意沒那麼多了。
亞瑟嘆了口氣,他起身走到愷撒面前,雙手撐在小女孩的身體兩側,將她圈在胸膛與廚臺之前,一本正經地看着她:“愷撒,不管我是【威爾】也好,是【亞瑟】也好,我想跟你說的是,每個生命都應該被尊重,或許你遵從遊戲規則,爲了輸贏勝負殺了很多人,或許他們的確罪大惡極、犯了重罪,但他們畢竟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當你在選擇屠殺時,內心一定要保持愧疚。”
“愧疚?”愷撒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所殺的玩家,也許與你毫無關係,但他們可能是某個人的丈夫,某個人的兒子,某個人的父親……他們同樣也想活着離開這裏,回到家人身邊。你剝奪了他們的生命,也就剝奪了他們的希望、他們的未來,我知道你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你所走過的路常人無法想象,你已經習慣了弱肉強食的遊戲規則,甚至在你看來人命只是無足輕重的東西,但我希望你能嘗試着懷有一顆愧疚之心,對自己所犯下的殺戮懷有愧疚……這纔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具有的同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