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拉拽着葉迦向下墜去,帶着血腥味的冰冷狂風在身邊呼嘯,將他的衣襟呼啦啦地吹起,猶如大鳥鼓動着的雙翅。
蒼空一片死寂,身邊一個人影都沒有。
所以剛纔是……幻聽?
葉迦皺起眉頭,擡頭向着自己剛剛掉下來的地方看去——那扇黑漆漆的門緩緩地關上,距離他越來越遠,最終變成了一條模糊的線,消失在了蒼穹深處。
這扇門背後的感覺……不太一樣。
葉迦在半空中穩住自己的身形,向着四周打量着。
天空是冰冷的血色,深深淺淺的紅色顯得分外妖冶詭譎,腳下的遠處並非地面,而是波濤洶涌的猩紅海面,被風吹皺,層層疊疊的漣漪此起彼伏,猶如一匹沒有盡頭的綢帶,在遠處和天空的邊緣模糊在一起,整個世界都呈現出一種病態而詭異的紅。
在遠處的海面之上,漂浮着一座白骨之城,好似一座小島一般,孤獨地漂浮在,森白的骨骼在血色波濤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可怖,在滿是紅色的世界中格外顯眼。
這裏的氣息……
葉迦的眉頭緊皺,眉心被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在其他幾扇門的背後,雖然搭建的場景各有不同,但是非常明顯都是那隻厲鬼的作品,到處都瀰漫着對方身上那股陰冷潮溼的晦暗鬼氣。
可是,這裏卻完全不同。
這扇門已經完全被佔領了。
葉迦一時無法分辨,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是屬於那隻女鬼的半外化鬼蜮,還是……嵇玄的鬼蜮。
在那瞬間,他有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突然,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地在他的掌心裏響起:“啊,這一覺睡得真舒服。”
葉迦被嚇了一大跳,手指一鬆,一塊淡綠色的石塊從他的掌心中跌落了下去。
“啊啊啊——”
那個聲音發出慘叫,由近及遠,向着下方的血海中墜去。
葉迦趕忙向下飛去,在全知之眼即將落入海面之下以前,在半空中將它接住。
“喂!你嚇死我了!”綠石頭氣勢洶洶地問罪道:“你就不會拿的緊一點嗎?”
葉迦:“抱歉……”
他打量着手中這塊看上去仍舊平平無奇的三角形石頭,將它舉起來端詳着,有些驚奇地問:“你會說話?”
全知之眼:“當然不能……”
葉迦:“…”
“嗯嗯嗯啊!真舒服……”綠石頭髮出一聲伸懶腰般的舒展聲,然後回答道:“我的確不能說話,但是,你沒有發現,這個世界已經被異化了嗎?”
葉迦一愣,眸色微深,問:“異化?”
“兩個領主級的鬼蜮之間產生的直接碰撞,這麼龐大的能量級會造成時空和物質的異化,就像現在。”綠石頭的聲音聽上去居然有點興奮:“嘿,看上去是你家那位佔了上風,他的鬼蜮正在一點點地侵佔對方的能力範圍,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將外面那隻從內部直接吞掉了。”
葉迦:“…”
等等,什麼叫我家那位?
但是還沒有等他開口反駁,就只聽那塊綠石頭繼續滔滔不絕地繼續說道:“大概還需要個三百多年吧。”
葉迦:“?”
這叫用不了多久?
全知之眼似乎有些鄙視:“你沒聽懂什麼叫做時空異化嗎?時空異化!”
葉迦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沉思,緩緩道:“時間流速不同。”
“當然……”綠石頭說:“事實上,你要是晚一會兒進來,大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葉迦愣了下。
所以……這就是爲什麼那隻女鬼會突然醒來,並且將他逼入這扇門中嗎?
因爲在現實世界中,只要再過十幾分鍾,她就會被嵇玄從內部吞噬。
“比例是多少?”
綠石頭:“說不準,能量碰撞越劇烈,時空異化越嚴重。”
葉迦端詳着它,挑挑眉:“所以,你爲什麼知道這麼多?”
綠石頭得意洋洋地說:“全知之眼,當然全知全視,懂嗎?”
葉迦面無表情:“這段跳過,直接說限制。”
他也不是第一天和這些東西打交道了,凡是越誇張越全能的,限制也就越大,就像是威力越大的武器耐久值越低一樣。
掌心裏的綠石頭不做聲了。
葉迦:“喂!”
全知之眼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裏,彷彿一個普通的死物一般。
葉迦:“…”
嗯,看來限制大概就是時間了。
他將全知之眼舉到眼前看了眼,小孔的景象和其他的門後完全不同,天地,血海,白骨城,所有的景象都變成了深深淺淺的黑色和紅色,似乎正在爭奪對峙着生存空間——某種意義上,它呈現出來的是這個世界的真實面貌,純然的能量衝突和對抗。
葉迦將全知之眼收進口袋裏,向着白骨城的方向飛去。
他心裏有些沒底。
這扇門背後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先前的預期,他並不能肯定自己的計劃還有沒有用。
更重要的是……
葉迦不確定,嵇玄在這裏究竟待了多久呢?
他邁步踏上白骨的地面,扭頭環視了一圈。
女鬼製造的場景仍舊殘留在白骨的縫隙當中,柏油馬路被巨大的骨骼撐的支離破碎,樓房和鋼筋混凝土被禁錮在白骨之間,被擠壓成扭曲的形狀,顯得格外詭異。
正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葉迦一個閃身,躲在了一旁的建築物背後。
只見四五個奇形怪狀的生物出現在了道路的盡頭……不知道爲什麼,它們的輪廓看上去居然有點眼熟。
葉迦微微眯起雙眼,仔細地辨認着。
他微微一怔。
——向自己走來的那幾個怪物,居然是一隻瘦瘦高高的路燈,兩隻自行車,還有一個歪歪扭扭的小喫店招牌,陳舊剝落的表面上還能勉強辨認出沙縣小喫四個字,在詭異中帶着一絲搞笑。
它們仍舊維持着曾經身爲物品時的一部分模樣,細長尖銳的白骨從它們身軀的各個地方穿透出來,組成了能夠自行活動的肢體,顯得分外扭曲怪異。
“我不想巡邏……”小喫店招牌悶聲悶氣地說。
瘦高的路燈用力地敲了一下它的鋼筋骨架:“頭兒要是聽到了,那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