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修長的青年逆光走來,背後的天空泛着不詳的暗紅色,倒映在對方陰影之中的眼瞳內。
“嵇玄在哪?”他問。
“……王嗎?”影鬼一愣,它擡起那隻影影綽綽的手撓了撓頭:“其實我……”
話還沒有說完,青年就走到了近前。
他的面容和往日無二,唯有一雙眼眸猩紅如血,與鬼王如出一轍,給他的氣質染上了些許冰冷邪異的侵略感。
影鬼:“!”
它猛地瞪大雙眼,結結巴巴地說:“阿,阿葉你……”
就在這時,在他們身旁的不遠處,空氣中驟然裂開一道縫隙。
只見一隻厲鬼的身影緩緩地具象化,向着葉迦深深地俯下身,畢恭畢敬地說道:
“您,您好。”
葉迦懶懶散散地“嗯”了一聲:“怎麼了?”
“母親在城市中央等您。”
葉迦皺皺眉,心裏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猜測。
既然
在首都超自然管理局總部的時候,母親對他說的,等回到m市再做討論。
難道嵇玄也在母親那裏?
他擡眸看向面前誠惶誠恐的厲鬼,漫不經心地說道:“知道了。”
厲鬼再次向着葉迦深鞠一躬,下一秒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影鬼細細薄薄的身形僵在原地,那張五官模糊的面容顯得格外呆滯。
那隻厲鬼……它有印象。
那隻的等級至少在a階以上,在戰鬥上甚至可以與許多s級厲鬼比肩,但是此刻卻如此卑躬屈膝……
再加上……
影鬼緩緩地扭頭向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阿葉看去。
對方正若有所思地注視着那隻厲鬼消失的方向,一雙猩紅的眼瞳微眯着,猶如凝練的血海一般,在無形中帶來幾分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那是隻有嫡系才能擁有的瞳色。
而迄今爲止,能算得上嫡系的,只有兩個,一個是王,而另一個是……
影鬼緩緩地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地死死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
葉迦對它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
他衝着影鬼揮揮手:“先走了。”
身材修長的青年轉過身,面前的空氣中在剎那間裂開一道血紅色的縫隙,屬於嫡系的強悍氣息從那道鬼蜮中泄露出來,他邁步走了進去,身形瞬間被虛空所吞噬,在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影鬼的面前。
街頭一片死寂。
影鬼:“……”
它一點一點地蹲下身子,緩緩地抱住了頭。
荒無人煙的廢墟中,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世……世界觀……
崩潰啦!!
·
“你確定?”
伍肅一臉凝重,緩緩地問道。
“……對。”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員工也同樣表情沉重,眉頭緊鎖,彷彿被陰雲籠罩。
他緩緩地深吸一口氣,聲音彷彿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艱難地說道:“這是……首都那邊傳來的消息。”
“傷亡……嚴重嗎?”伍肅的聲音格外壓抑。
“他們現在在哪?”
“在首都附近的地下避難所內。”對方回答:“現在正在處理傷員,休養生息,整理被拯救出來的資料。”
伍肅追問:“現在的管理局總部呢?情況如何了?”
“已經被厲鬼佔領了,周邊覆蓋着一層濃重的陰氣,我們的情報人員無法進入,但是……”那個員工遲疑了一下,似乎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應不應該接着說下去。
“但是?”伍肅皺起眉頭。
“但是……”對方深吸一口氣,說:“似乎有人目睹,在被襲當天,ace……出現在了附近區域。”
伍肅猛然一怔:“……ace?”
他死死地咬着牙:“情報確切嗎?”
“確切。”
員工離開了辦公室。
由於總部遇襲,現在各個城市內的管理局成員都從當地的超自然管理局中撤離,搬入了祕密避難所內。
m市已經被佔領,所以m市的管理局被迫和隔壁城市的分局合併,共同撤入靠近m市地界的一個避難所之中,兩個分局的員工人員數量都不算少,這就導致面積分配顯得緊緊巴巴。
伍肅現在的辦公室幾乎是以前的三分之一。
凌亂的資料堆積在髒兮兮,溼漉漉的水泥地上,一個窄小的木桌子放在房間的中央,顯得格外寒酸,除了各種無線電,衛星通訊設備齊全之外,其他的基礎設施基本上全都沒有。
伍肅緩緩地深吸一口氣,眉宇因爲焦慮而緊皺着,習慣性地擡手揪着自己的絡腮鬍。
這段時間裏,他的絡腮鬍被扯的七零八落,有的地方甚至都禿了一小塊,看上去十分悽慘。
ace……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很早就已經見過了ace在現實世界的身份——那個懶懶散散,似乎永遠打不起幹勁的後勤部員工,居然就是那個遊戲中傳奇的無冕之王,積分榜上無人能夠超越的榜首,伍肅還記得,他和ace第一次見面的那天,開車出來時,正好看到了正在等公交車的葉迦……現在想起來,那簡直有種超乎常理的怪誕。
但是,還沒有等他從這個信息量十足的衝擊下緩過神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把他砸的頭暈眼花。
唯一的通關玩家,人類反擊的希望,變成了……敵人。
冰冷森白的刀鋒捅穿少女單薄胸膛的畫面彷彿被烙印在了視網膜之上,只要伍肅閉上雙眼,就能看到衛月初茫然瞪大的雙眼,以及胸腔處綻開的猩紅血花,時時刻刻地折磨着他。
伍肅本來以爲,都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自己應該早已習慣了同伴的離開。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那種遲鈍沉悶的疼痛卻仍舊時時刻刻地縈繞在他的心頭,遲遲不肯消散。
曾經對ace的崇拜憧憬,同伴離去的痛楚,以及對兇手沉重的恨意沉沉地壓在他的肩膀上,混雜成一種複雜的情緒,令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伍肅低下頭,將臉埋在手心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