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勇和杜雨菲去辦公樓的目的不是想發泄憤怒,而是不約而同地想到,有人在搶着火化敖富國的屍體,這其必有隱情,當然要查個究竟。
火葬場的領導顯然也料定了他們會來,畢竟幾名警察在廣場與一羣家屬發生了衝突,這事可大可小。
所以,對方打開了房門,站在門口,看到戴勇和杜雨菲過來了,立刻一臉笑容地走來,熱情地握着他們的雙手,用力搖晃着,看起來像是熟識多年的老朋友。
互相介紹了身份,對方是火葬場的副場長,姓楊。
“楊副場長,樓下準備焚化的那個人的手續齊全嗎?”杜雨菲輕輕甩開了他的手,問道。
“杜隊長,手續肯定是全的,除了他弟弟沒帶身份證以外,其他要求的手續都有。”楊副場長搓了搓手,笑道。
“怎麼證明他們是死者的家屬呢?”戴勇不屑地看着楊副場長,反問道,“假如哪天我喝多了,近把你燒了行嗎?”
面對戴勇和杜雨菲的詢問,楊副場長的回答同樣令人啼笑皆非。
“杜隊長,戴隊長,你們可是警察啊,這個玩笑開不得,開不得。活人、死人我們還是分得清的,而且殯葬師都檢查過的,不是死人我們哪敢燒啊。”楊副廠長被戴勇出格的問題問得滿頭大汗,掏出紙巾擦着已經半禿的頭,慌忙擺手說道。
“楊副場長,哪天我隨便拉個死人過來也能燒嗎?”杜雨菲繼續追問道。
“不會的,不會的,手續肯定是要有的。只是今天他們確實着急,鬧起來我們也不好辦啊……況且,他們村的村支書帶着介紹信來的,我們沾着親帶着故,這個面子肯定是要給的。”楊副場長越發緊張起來,連連擺手。
“我帶人過來燒,你不同意,一個村支書你答應,太不夠意思了吧。”戴勇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圈,笑呵呵地看着楊副廠長說道。
“怎麼會,怎麼會,一定有優惠,一定優先安排,肯定是頭一爐。”楊副廠長語無倫次地說道。
“那個村支書呢,我們想和他聊聊。”楊副廠長的回答讓杜雨菲很清楚,他完全不知情,自然沒興趣繼續糾纏下去,開口問道。
“好……我這去找。兩位領導,你們稍等,稍等。”楊副場長連忙三兩步跑了出去。
沒多久,楊副場長又回來了,滿頭大汗,一個勁兒地搓着手,嘟囔道:“哎,真是的,剛纔還在的,怎麼不見了?嘖嘖,茂林也是的,把爛攤子甩給我們,這算什麼事嘛?”
“楊副場長,那你說說,村支書來了,跟你是怎麼說的?”杜雨菲收起之前對待他的態度,神色莊重地問道。
“他們送死者來的時候挺急的,說是縣領導有指示,爲了維穩,直接要求進爐,我們也只能聽從他們的意見。”楊副場長想了想說道:“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縣領導和公安局有時候還要求我們配合,屍體火化了,家屬也鬧不起來了。”
杜雨菲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今天有沒有領導提這個要求?”
聽到他們的對話,杜雨菲心裏驟然一陣悲哀,良久無語。
基層的一些幹部,很多時候法律意識非常淡薄,他們以爲按照領導或人情爲依據辦事,是合情合理的,卻從不考慮是否符合程序或法律。
像縣醫院和火葬場的領導們,他們被患者或死者的鬧事搞怕了,只要能息事寧人,不太離譜的事,能辦辦了,要不然,鬧出事來,難受挨批問責的還是他們。
國人的人情與領導要求,讓人在憤怒之餘,有種無語感。
這種人與人之間的互相照顧和偏袒,有的時候所產生的困難遠破案的難度更加讓人難以克服。在部分人的腦子裏,似乎照顧認識的人,照顧有關係的人,是遠遠排在法律之前的,或者說,情和法,也是情在前,法在後。
人情大於天,領導指示高於法,這是不少國人固有的思維模式,青原市尤甚!
什麼時候,大家都能按程序和法律辦事,青原市纔算真正有了發展,有了進步,有了希望,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依靠關係、人情和領導指示辦事的人明白,他們在維穩幌子下的賣人情,其實是在犯法。
有的時候,杜雨菲真想抓住這幫人的脖領子問問,他們這麼做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有一天會因爲這些認識的偏差把自己送進了監獄?
當然,這最終也只能是想想,停留在思想,這些瑣碎的事,還輪不到她一個刑偵支隊長來抓來管,也抓不好,管不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查清楚,敖富國到底是怎麼死的。
杜雨菲見問不出太有價值的東西,便說:“楊副場長,你把情況簡單寫一個材料,交給派出所,我們先走了。”
“好的,好的!”楊副場長如蒙大赦,連聲答應道。
“謝謝你啊,以後少不了還要麻煩你。”杜雨菲匆匆告別。
“再見,再見,歡迎再來,再來啊,呵呵!”楊副場長的告別詞讓杜雨菲哭笑不得。
快步走出辦公樓,杜雨菲對戴勇說:“我去縣公安局找郭局長,把案子接過來,你把死者的屍體帶回去,安排進行屍檢,並立即組織調查取證!”
“是。”
戴勇走到院子裏,招呼着還在看押那羣所謂家屬的警察,迅速跳車,飛快駛離了火葬場。
杜雨菲站在辦公樓前,給楚天舒發了一條短信:“人已到手!”然後,登另外一輛警車,直奔青北縣公安局。
剛剛聽取完彙報的楚天舒,接到杜雨菲的短信之後,合了筆記本,說:“歐陽書記,情況基本清楚了,你和我去市政府,把訪的村民領回來,其他同志按照縣裏的安排,繼續開展工作。我只提一條要求,不能再發生新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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