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宣傳部長是省委常委,伊海濤聽了他這番話,心裏就像有幾根繡花針在扎,這哪裏是什麼求援,這比直接批評還嚴重啊。
伊海濤接完電話,立即跟青原市委書記葉慶平聯繫。
葉慶平在鄰近的鑲陶市開會,接到伊海濤的電話,答應立即趕回去處理。
路上,葉慶平給市長郎茂才通了個電話,通報了相關情況。
郎茂才掛了手機,便給市府辦的副主任蘇幽雨打電話,讓她通知楚天舒儘快趕往現場,平息事端,將省電視臺的記者們解救出來。
這一大圈的電話打過來打過去,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等楚天舒接到通知,已經是早上六點半了。
車過臨江大橋,太陽昇起來了,朝霞滿天,映照着青蓮江水波光粼粼。
楚天舒注視着車窗外掠過大片的農田,連綿的村舍,久久無語。
蘇幽雨剛剛彙報的情況讓他頗爲不快。
楚天舒明白:郎茂才寧願繞一個彎子讓蘇幽雨通知他,也不直接給自己打電話,其一是不把自己當他的人,其二是要走一道程序。
因爲市府辦接到領導的指示,都會留下文字記錄,這傳遞出一條信息,就是我郎茂才在第一時間就作出了部署,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有據可查,責任就不在我身上了。
“楚副市長,想什麼呢?”蘇幽雨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在想,郎市長怎麼就讓你通知我了呢?”楚天舒不爽地說。
“還不是因爲你處理這種事情有經驗,換了別人,怕是處理不好!”蘇幽雨似乎並沒聽出楚天舒心裏的不爽,而是毫不吝嗇地讚賞了一句。
“沒通知縣裏的領導麼?”
“我出來的時候,已經給縣裏打過電話,常務副縣長楊曉光已經帶隊出發,現在應該快到鰲頭灣村了。”
“歐陽書記呢?”
楚天舒說的歐陽書記,是青北縣新任縣委書記歐陽健,原先的市委常委、縣委書記靳若冰已上調市委擔任市委副書記。
“哦,楊縣長說,歐陽書記在外培訓學習,一週之後才能回來!”
“通知公安部門了麼?”
“通知了!”蘇幽雨禁不住有點憤憤不平:“但市局的吳副局長說,省廳領導有指示,處理突發事件,不能隨意調動公安幹警,如果非要調用,必須請示郝書記。”
聽到這裏,楚天舒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書記郝建成,兼任市公安局的局長,公安系統在他的長期領導下,風吹不進,水潑不進,伊海濤擔任市委書記的時候,就有點指揮不靈,別說楚天舒只是排名靠後的副市長,就是葉慶平直接發話,也未必能令行禁止。
楚天舒搖搖頭,苦笑道:“難道非要鬧出了人命,警察才肯出動麼?!”
蘇幽雨說:“我估計,被困的記者肯定早打110了!”
說話間,車已駛近安定
蘇幽雨擡手看了看錶,納悶道:“咦,楊縣長他們還沒到麼?楚副市長,要不要等等他們?”
“事情緊急,不等了,我們直接去。”楚天舒當機立斷:“小蘇,你通知楊曉光,三分鐘之內趕不到現場,就不用來了。”
不爽歸不爽,但楚天舒政治覺悟還是有的,拖時間長了,萬一省電視臺的記者們真有個三長兩短,葉慶平和伊海濤都不好向上面交代。
江北岸的大堤上。
青北縣信訪辦主任田繼凱看着市裏的越野車開過去了,不免有些擔心,扭頭衝一旁的副縣長楊曉光問道:“楊縣長,市裏就來了一臺車,人手怕不夠吧?”
“放心吧!”楊曉光笑了:“歐陽書記說了,不能讓市領導爲難。”
話音剛落,手機響了。
“你好,蘇副主任。……啊,楚副市長已經進村了?……哎呀,這事鬧的!……好的,好的,我馬上到,馬上到。”
掛了手機,楊曉光一揮手:“走,追上市裏的車!”
這是楊曉光的策略,也是青北縣領導們處理鰲頭灣村糾紛的一貫做法。
如果趕在市領導之前到了,直接將參與圍堵的村民們清場,把記者解救出來,楊曉光不是做不到,但這麼做了,既顯不出市領導的功勞,也讓村民把矛頭和怨氣對準了縣裏,兩頭不落好。
鰲頭灣村距離安定鄉十公里左右,啓動特色小鎮項目的時候,鄉村土路已改造成了平坦的水泥道路,開車十分鐘就到了。
這是一個七八百戶人家的村莊,不算大也不算小,村裏兩千多號人,絕大多數都姓敖。
灰磚老農舍雖然破舊,但排行有序,整齊劃一。
村道上依然人頭涌動,望過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村道旁有一片簡陋的磚瓦房,外面圍着一圈高高的青磚牆,與周邊破舊的房舍極不協調。
院子門口,兩扇大鐵門緊緊關閉,門邊掛着一塊“釀酒廠”的牌子。
萬國良的越野車一直開過去,抵住那臺手扶拖拉機停下了。
楚天舒推門跳下車,沉着臉,一聲不吭地向拖拉機走去。
“誰的?趕緊開走!”楚天舒指着手扶拖拉機,問道。
“哎,我的,我的。”一個一臉絡腮鬍子的村民舉着手跑過來,擋在楚天舒的身前,笑嘻嘻地說道:“喂,對不起啊,領導!壞了,開不了!麻煩等一等,我已經喊了修車的師傅了……”
“你的?你叫什麼名字?行駛證和駕駛證有麼?拿出來看一下。”楚天舒瞪着他,逼問道。
“呃……”絡腮鬍子一下被問住了。
這種破爛不堪的老爺車,有個屁的行駛證啊。
“沒有是吧?”楚天舒轉頭對蘇幽雨說:“通知縣交警大隊,暫扣!”
“哎哎,別別別,我開走就是了!”絡腮鬍子慌了,用搖把打着了火,爬上拖拉機,突突突地繞過採訪車,從旁邊的一條小路開跑了。
擋在採訪車前面的那輛手扶拖拉機,也突突突地打着了火,一扭頭,開進村裏不見了。
就在這個時候,楊曉光率領的大隊人馬趕到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