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晉中鏡 >第十七章 枇杷樹引起的戰爭(一)
    天剛亮,就有小廝駕着車趕到了裴府,門房伸頭望過去,並不是裴憲派來的人,而是盧家從兗州鄆城送來的生辰賀禮。

    今日是雨輕的二伯母盧敏的生辰,盧敏正是盧琛的堂姑,身在兗州的盧琛就命人備上了賀禮,加快送到洛陽來。

    雨輕正在裴潭和周甯這邊用早飯,裴潭飲食清淡,早上多是以面片湯爲主,而周甯喜歡喝豆粥搭配蒸餅,不過今早雨輕給他們準備了油條和胡辣湯,還有一盤開胃小菜,自制酸黃瓜。

    裴潭還是第一次喝胡辣湯,當喝第一口時,險些被那股辛辣味嗆到,濃濃怪味簡直讓他難以下嚥,他皺眉道:“你說這是牛肉湯的改良版,我看分明就是失敗的實驗品。”

    “能從四叔口中聽到實驗品這三個字真是稀奇。”

    雨輕用筷子夾起一根油條,在胡辣湯裏泡了一下,然後吃了一口,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周甯早就在李瑛那裏陪着雨輕喝過胡辣湯了,已經習慣這種味道了,便主動夾起一根油條,放進裴潭那碗胡辣湯裏泡了一下,含笑道:“夫君,這樣搭配起來纔好喫,我都遞到你嘴邊了,你就賞臉品嚐一下吧。”

    裴潭白皙如玉的臉龐瞬間變紅了,三十多歲的英俊男子處處都能散發出迷人的魅力氣息,裴潭相較裴頠,更顯冷峻深沉,也許他看着很是理性,那是因爲他刻意的把自己感性的一面隱藏了起來,然而在面對他所愛的人,他的內心卻是很柔軟的。

    雨輕在旁聆聽着他們這對恩愛夫妻輕鬆愜意的談笑,腦海中卻慢慢浮現出去年冬天下大雪的情景——

    她就站在梅樹下,望着各房的孩子們圍在一起堆雪人,當時的她並未披着狐氅,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正好被裴潭看到了,板着臉說了她一通,最後卻把自己身上的玄色狐氅給她披上,又握着她稍顯冰涼的手,輕嘆一聲,目光裏透着疼惜和憐愛。

    “雨輕,你想念你的父親嗎?”這是裴家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到她的父親。

    雨輕不禁愣住,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因爲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份。

    “我從來不否認他的才華,但是身爲庶族,他不該懷揣着那樣的野心,更不該和裴氏之女有任何瓜葛,事已至此,再談什麼是非對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裴潭牽着她的小手,走出那片梅林,最後幽幽說道,“雨輕,我希望你忘記過去,那段過去根本不值得回憶,你只要記住,你是裴家的人,過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將來。”

    其實裴潭在很早以前就見過雨輕的父親,甚至還和他有過一次激烈的爭論,就是因爲那次爭論,讓裴潭的心動搖了,或者說他被那個人巨大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於是他放走了裴若瀾,成全了他們。

    裴潭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可當看到雨輕出現在裴家的時候,他認爲自己錯了,雨輕成爲了無父無母的孤女,所有的懲罰都降臨在這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他對雨輕冷漠,不敢靠近這個孩子,是來自內心的自責與矛盾,可當發現雨輕在面對所有蔑視和責難時,始終保持着無比堅強的內心,選擇樂觀積極的活着,這讓他再次想起了那個人,雨輕的性格和那個人真的很像。

    “雨輕,你不好好喫飯,又在發呆了。”周甯瞥了一眼裴潭,笑嗔道:“不過你今日怎麼也是心不在焉的?道儒回清河這麼久了,也不見回來,難道又是跟着阮修去遊山玩水了?”

    裴潭笑了笑,說道:“道儒應該是去了魏郡,好像在那裏置辦了一些田產,他在信上說,鄴城新開了一家酒樓,就是菊下樓的分店。”

    雨輕低頭喝着胡辣湯,完全不理會裴潭說的話,裴潭卻拿筷子夾起一塊酸黃瓜,放進她碗裏,沒好氣的說道:“我已經答應伯威了,在避暑山莊的那段期間,你的課業不可荒廢,每日都到我這裏背誦《小戴禮記》,若有背錯,就罰抄一百遍。”

    “四叔,怎麼還加倍了呢?我之前只要罰抄五十遍就好了。”雨輕小聲嘟囔道。

    “我怕你抄寫的太少,記不住,而且你都想着在外地開分店了,那就說明你還是太閒,所以只能加倍抄書了。”

    雨輕分外沮喪,心中暗想,都怪悅哥哥,非要在信上說什麼分店的事情,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四叔和五叔不喜我沾染商賈之氣,我的避暑之行,恐怕要成爲抄書之旅了。

    “雨輕,待會我們去大房那邊看看,荀家人和羊家人應該都會過來的,想必今日會很熱鬧的。”

    周甯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脣角,笑道:“待字閨中的女兒不學女紅,天天逼着她背書,你和五弟還真是會變着法子爲難人,雨輕,你也不用太認真,有我在,保準不會讓你罰抄這麼多遍的。”

    裴潭搖了搖頭,因爲周甯總是慣着自己的孩子,對雨輕也是如此。

    這時,有管事過來回稟說荊州刺史周伯仁來信了,周甯是周伯仁的妹妹,雖然周甯是周浚嫡妻所生,但是他們兄妹倆的感情很好,近兩年他們時常互通書信。

    周甯點點頭,小婢琥珀接過書信,那管事就先行退下了,周甯漱了漱口,又抿了一口茶,對裴潭說道:“昨晚小智(裴恬小名)很是用功,看書到深夜,今早你也不誇誇他,夫子說小智領悟力很好,就是有點調皮,不過他還小,以後——”

    “他比阿飛還大兩歲,可做出的事情簡直不像話。”

    裴潭見她提及了自己的兒子,當即斂容道:“他是怎麼欺負各房孩子的,不用我多說,你也都清楚,前幾日更是把他的大爺爺氣壞了,他竟然拿着亂七八糟的藥往魚缸裏撒,那些魚全都翻了白肚皮,他還理直氣壯的說他是在幫助大爺爺餵魚,明明知道那是他的大爺爺最喜愛的魚,這個混世魔王,今早我連他的人影都沒看到,準是又去幹什麼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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