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味，王一嗅的清楚明白，當即叫了一聲不好。
一念聞言楞了一下，回頭來看王一：“怎麼了？”
王一臉色鐵青：“藏經閣裏面有血腥味，該不是法明大師···”
一說這個，一念大驚失色：“什麼，師傅！”
他連忙將藥遞給王一拿着，正準備撞開門的王一還楞了一下，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麼。
“先拿着！”
能看出來，一念也是真的急了，都有些發脾氣了。
王一被嚇了一跳，忙把藥給接住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驚掉下巴的一幕。
一念大喝一聲，渾身起千斤勁，一腳踹破了插着門閂的木門。
嘩啦啦一陣破碎聲響，王一全程都是懵逼表情，牛，牛逼啊着小和尚。
一念踹開門，快速的往藏經閣衝去，口中大聲的喊着師父。
王一也趕忙進去。
倆人進了藏經閣開始大聲嚷嚷。
嚷嚷了不過三五句，一聲嘆氣從藏經閣深處幽幽傳來：“一念，爲師在這裏。”
一念聽到法明的聲音，趕忙追着聲音跑過去。
王一也因爲擔心法明的情況跟上去查看，倆人到了跟前的時候，就看到，蒲團上坐着老和尚法明，閉着眼睛，手裏頭拿着一串佛念兒，另一手敲着木魚，面前放着一本心經，正在虔誠的唸誦着。
見老和尚沒事，一念和王一都鬆了一口氣。
拘謹的站在老和尚旁邊，一念帶着哭腔：“師父，您嚇死我了。”
法明緩緩的睜開了雙眼：“一念，你還是一樣的衝動，師父和你說過什麼你都不記得了麼？”
老和尚一句話，一念嚇得連忙跪下認錯。
王一有些尷尬：“那什麼大師，一念小師父也是關心你，而且，也是我的錯，剛纔要不是我說聞到了有血腥味，一念小師父他也不會這麼衝動了。”
法明擺了擺手示意王一不用多說：“出家人本就講究心平氣和，更戒嗔怒，一念，你今天這一腳，壞了你這個月的修行知道麼？”
一念慚愧表情：“師父，弟子知道錯了。”
“你能知道錯就好，去吧，把門修了。”
一念跪地虔誠答是，倒是晾在了王一在旁邊，無語的瞧着這兩個師徒。
一念那邊離開後，王一尷尬的站在原地，有半天才想起來手中的湯藥，忙遞過去給老和尚：“那什麼大師，這藥還溫熱着呢。”
法明擡頭瞧了瞧王一手中的藥，不由得搖了搖頭。
見狀，王一還納悶，問老和尚怎麼了。
老和尚說了一聲沒事，把藥拿過來喝下，放下了碗後，老和尚嘆了一口氣，嘟囔着說了句話。
因爲老和尚聲音過低，王一也沒聽清楚是什麼，隱隱約約的，只是聽到了句什麼時候算個頭。
老和尚這句話讓王一很是納悶，心說法明這麼個得道高僧，也害怕藥苦麼？
正在王一自己在那尋思的時候，一念說話了：“施主，請問您這次來，是有什麼事情麼？”
一句話，讓王一回過神來，忙哦了一聲蹲坐在老和尚旁邊，張口想要直接說貪念和色唸的事情時，卻遲疑了。
畢竟老和尚這麼大的年紀了，要是再把老和尚給氣到了，那問題可就大了。
這不是，王一努力的整理措辭，最後脫口而出問的卻是看着不怎麼相干的問題：“大師，我可以問問您，什麼是修行麼？”
這句話出口，老和尚也愣了一下，跟着笑道：“修行，就是修心。施主，這我不是和您說過了麼？”
王一又試探問道：“那大師，什麼是修心呢？”
“這個要看你自己理解了，你認爲什麼是修心呢？”和尚把這個話題踢給了王一，搞得王一懵逼了，心說我要是知道我也不用跟你這麼繞彎子了。
“那戒律呢？這個怎麼說？”王一瞅準機會，直接拋出問題問。
老和尚想也不想：“戒律只不過是輔助修心過程中的一種手段罷了，有些人，你就是不用這些戒律，他也能一心向善，有的人，便是用了，他該怎樣還是怎樣。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修出道心，來駕馭人心的。”
老和尚一說這些專業名詞，王一就懵了：“道心，那不是道家的麼？”
老和尚輕笑：“佛道本就殊途同歸，說到最後，還不都是修心？”
王一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搞到了最後，搖了搖腦袋：“有些深奧。”
“施主可以把道心理解爲善心，公正心，慈愛心。所謂人心，便是七情六識等一切本質上的慾望。我輩出家人，修行的目標，便是道心駕馭人心。”
“就像是弗洛依德的本我自我超我三個概念唄？”
老和尚不解：“什麼本我自我超我？”
王一哦了一聲：“本我就是大師您說的人心，兩者都代表了人本身最基本的慾望。自我的話，則是進一步克服，但有時候還是會慾望流露。超我嘛，就是完全消除慾望那種。”
老和尚若有所思：“這個觀點挺有意思的。和修行上倒是差不多。施主您說的這個弗什麼什麼的，也是佛祖麼？”
王一揉了揉鼻子，略有些尷尬：“那什麼大師，這是個西方人，玩心理學的的，人家不出家。”
老和尚直言可惜。
王一：“···”
頓了頓，片刻冷場之後，老和尚擡頭：“雖然施主你說的這個弗什麼的是玩心理學的，但是他的觀點卻很有意思。比如說那個本我，每個人在生下來，成長的過程中，都會面臨來自四面八方各種的慾望侵蝕，這類人很少，但卻不能說沒有，因爲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自我的話，便是有了一定的剋制能力，大多數俗人終生都在這一階段，至於超我，呵呵，貧僧不敢想···”
王一沒想到自己簡簡單單的一番話讓引出來了老和尚這麼多話，無語的同時又一激靈：“那大師您應該是超我吧？”
老和尚搖手：“不不不，貧僧還沒有這麼高的境界，超我，道心，寓意相同稱呼有變，貧僧出家這幾十年，追求的就是道心，也就是施主你剛纔說的超我。可這終究都是貧僧這一生都無法達到的境界啊。”
王一愕然：“大師您也不行麼？”
老和尚點頭：“寺廟中，唯有一念，可以稱得上摸到了這個境界。”
“誒？？？那下一任主持心念？”
老和尚搖頭：“心念心魔太重，不行。”
“那大師您其他的徒弟？”
老和尚呵呵的笑：“歡念過喜，嗔念過怒，憂念過哀，懼念驚念過於畏懼，色念心境不穩，音念則喜順言而厭惡逆言。嗅念容易迷失，貪念則是貪圖口腹之慾，惰念不勤，癡念執着於得失。唯有一念，修行最高，可惜的是，就算是一念，修行也有些差強人意，就像是剛纔，這孩子還是有衝動的時候啊。”
老和尚這邊把他徒弟的缺點都給說了，讓王一不得不挑大拇哥。
“其實大師，一念剛纔也是因爲關心你才那麼衝動的。”
老和尚點頭：“所以這是貧僧修行不足的地方了。”
王一：“？？？什麼意思？”
老和尚低眉道：“明知道一念壞了修行在前，可卻心疼這孩子爲了貧僧而不捨得重罰他，這難道還不算貧僧的修行不夠麼？”
王一心說你們這出家人可真麻煩。
站在那，王一陷入了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到最後，卻是老和尚主動問王一：“施主，您今天來，一定是有事情。請直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