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伯伯,師叔,這個院子果然住的有人。”杜大成收起寶劍,對邱處機和杜伯興二人說道。
“不錯。”杜伯興說道,“我第一次來看錶姑也是進的這道院子。”
三個人繼續向前走去,就到了一幢極爲高大的房屋面前,看得出來這是喬家的主家住處,若是以前,說不得是怎樣的富麗堂皇,不過此時那房屋的高大更襯得院中的冷落,只有三個人的身影在這漸顯幽暗的院落之中晃動,倒真是說不出來的淒涼冷清。
“有人嗎?”杜大成提高了聲音問道,“可有人在家?”
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回答,就如同方纔在大門前叩門的迴應一樣。
杜伯興就向那堂屋又走了幾步,走到門前,輕輕敲着門叫道:“表姑,你在屋裏嗎?”
又是很長時間的沉寂,邱處機和杜大成站在門外,都凝神看着杜伯興。堂屋的門是一樣的破舊,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在門的上方隨風飄蕩着幾縷厚厚的蜘蛛網,有的蜘蛛網還很整齊,有的則已經墜落成縷,只是在微風中輕輕飄蕩着。
杜伯興擡手剛要再敲門,突然從屋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之聲,這聲音就像誰突然拉動了一個極爲破舊的風箱一樣,聲音裏透着嘶啞,好像是在費勁的撕扯。
“原來真有人!”杜大成眼睛中閃出些喜色,“杜伯伯,快和你表姑說讓我們進去看看!”
“表姑,是我,杜伯興,來看您來了!”杜伯興又敲了敲門,喊道。
“門,沒鎖!”過了好久,才聽到裏面一個極爲微弱的聲音說道。
“她讓我們進去!”杜大成說道。杜伯興就輕輕推開了門,隨着輕輕的開門聲,從門的上方無聲地飄下淡淡的一陣灰塵來,飄落在三個人的頭上、肩膀,杜大成不由輕聲地咳嗽了幾下,杜伯興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繼續向裏走去,邱處機則隨在他的後面。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沒進了地平線,大地之上還殘留着極爲稀弱的陽光,隨着那聲門響,天地卻好像突然之間就暗了下來。
“表姑!”杜伯興輕聲叫道,三個人進得屋來,頓時被屋中的空氣薰得幾乎要屏住了呼吸,屋裏的空氣污濁、潮溼,隱隱地還透着些臭氣。
“進來吧,如果你們能找到我的話。”那個沙啞的聲音極爲虛弱地說道。
三個人向着那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在堂屋的左側是一張寬大的牀,牀上落下來的帷帳早就看不出了顏色,此時那帷賬低垂,隱隱看着裏面卻是隻有一牀被子胡亂地堆積着。
“杜伯伯,您,您確定這屋裏有人?”杜大成低聲問道,他此時不由有些心虛地用手去尋找劍柄,握住劍柄之後,手心裏不由冒出一些汗來。
“是我表姑的聲音。”杜伯興回答,繼續向那張牀走去,隔着帷帳看起來裏面仍然是悄無人息。
“你是誰來着?”這時那聲音
突然又顫微微地問道。
“杜伯伯!”杜大成連忙用手輕輕扯了杜伯興一下,“等我師叔過來,再,再一起看可好?”
原來邱處機進來之後,倒沒有和他們一起向左側這邊來,而是在右側的房間裏仔細察看着什麼。杜大成此時回頭看向邱處機,邱處機才慢慢地向這邊走來。
“師叔,您站在我旁邊!”杜大成此時聲音有些微顫,“咱們三個要在一起的。”說着已經悄悄地拔出寶劍來,看樣子是要準備着護身來用。
邱處機看杜大成那樣子,分明是害怕,不由微微一笑。
杜伯興此時卻已經走近了那牀,他先是把右側的帷帳一挑,掛在了一旁的掛鉤之上,此時一牀看不清原來顏色的厚被就出現在三人眼前,被子重重疊疊的,卻仍然是沒有看到人影。杜伯興又伸手把左側的帷帳一挑,這回看清楚了,在厚重的被子之下,倒確實有一個人,只是太過瘦弱,被子蓋得嚴嚴密密的就好像沒有人一樣。枕頭上有淡淡的一層油膩,略有些烏黑髮亮,枕上的那張臉說不上到底是什麼顏色,蒼白中透着灰暗,灰暗中又透着些烏光,花白色的頭髮,乾枯散亂,有的地方就凝結在了一起。
“表姑!”杜伯興輕聲叫道。看那張臉微微一動,那雙無神的眼睛轉向了他,不過那目光卻又分明沒有看向他。
“你是誰來着?”那人微微張動着嘴巴,發出極爲微弱的聲音。
“我是杜伯興啊。”杜伯興只好又說了一遍。
“哦,不記得了。”那張臉上毫無表情,“昨天我家那喬郎中來了,說是今天要有人來,他還說……”剛要往下說,突然一陣氣息涌上來,不由又是一陣咳嗽,咳嗽聲裏她的身體無力地抖動着,就像枯落在地隨風抖索的落葉。
“看起來她病得實在是不輕。”邱處機此時走上前來,對杜伯興說道。
“邱道長,這便如何是好?我此時若返回鎮上請郎中,只怕沒有郎中肯隨我連夜過來。”
“不妨,我先看一看。”邱處機說着,一面吩咐杜大成去點上燈來,一面就走上來要爲喬家老太太診病。
“道爺,道爺,救命!救命!”喬家老太太原本抖得像落葉一般,目光只是散亂地遊走,此時目光觸到邱處機,臉上頓時卻略略有了些光彩:“你果然來了,你果然來了,救我!救我!”
“表姑,你認識邱道長?”杜伯興說道。
“我,我……”喬家老太太卻又虛弱地搖頭,又輕聲說道:“不認識!”
邱處機看喬家老太太此時已經極度虛弱,就對杜伯興輕輕擺了擺手,自己走上前來,拿起喬老太的右手,凝神聚氣爲她把起脈來。
喬老太太此時變得無比安靜,只是目光非常安定地看着邱處機,好像十分信任他的樣子。
這時,杜大成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一盞燈,他把燈點亮了端到牀邊,燈光柔和地照下來,那喬老太太突然微微地咧嘴一笑,那笑容雖然極不明顯,不過隨着那滿臉皺紋的牽動,有一聲彷彿嘆息一般的聲音說道:“我終於能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