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邱處機不由繼續問道:“既不識字,卻爲什麼不及早找人問來,不認得字自然讀不懂經,豈不是平白耽誤了好幾年的時間?”
“師叔,我,我……”於士煥見邱處機此時問得認真,不由更加窘迫起來:“我雖然出身貧賤,但是這臉面麼,卻總還是要的。”
“這卻怎麼講?”邱處機雖然於修行之上十分精進,但是畢竟長期在磻溪避世獨自修道,有時候於人情世故方面實在有些不大通達,因此此時有些不解地問道,“這與臉面卻又有什麼關係?”
“師叔,您看看這重陽會中,像我二十七八歲的年齡這般大的,是不是很少?絕大多數倒是十七八歲、或者剛剛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別說我的年齡大,就算是在重陽會的資格,我也算得上是很老的了,聽別人一聲聲的叫我‘師兄’,我卻怎麼好意思張嘴就向人家問字去,那豈不是有些像不懂事的孩子?”說到這兒,於士煥的臉色已是變得通紅,“況且這些新進的師弟,出身非富即貴,此時出來學道倒不像我這樣實在是貧困家庭裏的無奈之舉,倒多有求仙問道之心,平時一個個談起經典中的學問來,經常讓我聽得五迷三道,往往不知道他們到底說的是哪部經,談論的又是哪個章節。唉,如果我只管揀着最簡單的字去問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原來如此。”邱處機點着頭說道,心想,平時看於士煥頗爲張狂,卻原來他心裏遠非表現出來的這樣,說不定倒是覺得自己甚是卑微也是有的。於是接着他又問道:“你不認字,平時卻怎樣讀經書?我聽說你於讀經之上倒也勤勉。”
“師叔,我本來是一心前來修道,每天聽師父講經也明白了一些,這平時也很想像其他師弟一般自己修習,所以就拿了書來看。”於士煥說道,“可是書中的字着實是不認得的多,認得的少,每天勉強的讀下來都已經很是喫力,又哪裏談得上修道還是悟道呢。”
聽於士煥此時把所有實情一概托出,邱處機想道:“那卻不是平白的浪費了許久讀經的時間?這幾年時間,即便是從開始就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來,想來現在至少也能夠讀完一本《心經》了。他只顧着要了自己的臉面,卻不知道實際上損失的卻比臉面更要多。”想到此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你若早些相問,恐怕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
“師叔,話雖然這麼說,可是真事到臨頭了,我卻實在張不開這個嘴去!”於士煥說道。
說到這裏,邱處機原本想着等自己有時間時就教於士煥認字,但是轉念一想,一則自己現在的確是很忙,真等自己有閒暇了於士煥說不定就錯過了問詢的時間,另外,這個問題終究還是要讓他自己去解決爲最好,假如他還是始終放不下自己的顏面,即便自己現在教會了他認再多的字,以後於修行之上還是會有諸多需要自己努力去克服的問題,自己此刻多幫了他卻未必於他有益。想到此他不由說道:“以後你還想不想修道有進?”
“自然是想的,”於士煥說道,“這重陽會中難道卻不是人人都希望修道有進?”
“那以後你有什麼不懂、不識的地方就儘管去找師兄弟問去,難道還始終就讓自己不認字不成?”邱處機說到這裏,臉上的表情不由變得凝重起來,剛纔的笑容彷彿被風吹散的雲,頓時就飄得無影無蹤了。“你如果還是怕別人會笑你,倒不妨多向宜遲和馮玉恆請教,我看他們兩個於文字之上倒是都很嫺熟,比較起來你和他們交往還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兩個也定然會爲你保守這個祕密。”
“是,師叔。”於士煥此時對這個師叔已經是極爲佩服的了,聽他不急不躁地把自己的癥結分析了個清清楚楚,然後又告訴自己應該如何去糾正,實在是有幾分郎中爲病人看病時的細緻周到。想到此,他不由深深地彎下腰去,對着邱處機行了一個禮:“多謝師叔指點!以後我若能夠修道有成,一定不會忘了師叔今天對我的指點之恩!”
“這原是我做師叔的本份。”邱處機說道,“我師兄將這重陽會託付於我,我自然只有更加精進的份,着實不忍看着任何一名弟子有所荒廢。”
“師叔終究還是比師父厲害一些!”這時於士煥突然說道,“怪不得杜大成只用了幾天時間就對師叔佩服得五體投地,整天嘴上不停地說師叔這樣好,那樣好!我原以爲他只是孩子心性,沒想到他的目光居然還是很不錯的!”
邱處機聽於士煥此時提起杜大成,看他的神情好像此時全不以杜大成爲念,剛覺得有些欣慰,於士煥卻突然向前邁進了一步,眼睛盯着邱處機問道:“師叔,您能不能告訴我,您到底把杜大成藏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