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之上,林宣心情鬱結難舒,她知道自己孤身去客棧的行爲,的確存在着危險,可是爲了皇兄和莫言對她的厚望,她不可能對良鎮的瘟疫處理半途而廢。
每日與莫言相依入眠,已成爲她的習慣。害怕淺眠的莫言發覺到自己離開,所以她刻意在房間內點了薰香,雖然明知對莫言來說作用不大,但她也絕對不想他再次爲自己與阮擎蒼對立。
城東的酒樓內,很容易就可找到。這一片原本是繁華的商業街道,但由於瘟疫的盛行,所有的酒樓商鋪全部關門大吉,唯獨林宣駐足的酒樓二層,微弱的燈火透窗而出。
剛剛站定在酒樓前,那門閘板就被人打開,路恆面色陰冷的睇着林宣,“跟我來!”
顯然,阮擎蒼對於她會隻身前來有充足的信心,不容耽誤,閃身走入酒樓內,一層大廳昏暗無光,一路上了二樓,兩邊的客房過道中幽冷漆黑,彷彿漫無邊際的黑洞一直延伸到最深處。
停在那點着火燭的門前,素手輕揚,直接推門而入。而林宣的這一舉動,讓身後緊隨的路恆不滿的冷哼一聲。
房間內的燭火跳躍燃燒着,呲呲聲不絕於耳,入內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張古典圓桌,上面擺放一壺清酒和兩隻杯盞。
前行幾步,轉過門前的迴廊,就見右側緊挨着屏風擺放的牀榻之上,阮擎蒼一手支着額頭側臥養神,身着水藍色紗織對襟長袍,側臥的姿勢讓他的胸前坦露出一片麥瑟佑人肌膚。
微長卷翹的睫毛覆着眼瞼,挺峯般的鼻樑隨着呼吸煽動,硃紅薄脣漾着一抹清淺的笑意,似是沉睡之中。
林宣不屑的輕揚眉尖,菱脣吐氣如蘭:“費勁心力把我叫來,就是看你睡覺的麼?”
眼瞼波動,紅脣飛揚,帶着極致魅惑的弧度猛然掀開眼簾,漆黑如墨的瞳仁璀璨晶亮,竟是毫無睏乏之色。
“輔國公爵,又見面了!”
林宣諷刺一笑:“阮擎蒼,別玩這些雞鳴狗盜的事,直接說出你的目的吧!”
長袍抖動,阮擎蒼從慵懶的從牀榻上起身,驚豔的臉頰始終含着微笑,似是心情不錯,挺拔健碩的身姿緩慢起立,水藍色的長袍如水擺動,在林宣冷眸而視下,慢慢近身,垂眸開口:“我怎麼會有什麼目的,不過就是找公爵大人過來敘舊閒聊而已。聽大人的語氣,似乎對我的誤解極深。”
“呵,阮擎蒼,這些小把戲你玩起來都不會感覺累嗎?我和你之間有任何敘舊閒聊的必要?”
林宣後退一步,在每次面對阮擎蒼的時候,她都本能的想與他保持距離,這人並非像是之前見過的那些,他身上的強勢和氣場讓她極爲戒備。
阮擎蒼搖頭,繞過林宣走向圓桌,隨後揚手將衣袂劃出一道優美的藍色水線,側目而言:“月王妃,你似乎很怕我!”
這稱呼一出口,林宣倏地轉身,瞪視着好整以暇的阮擎蒼,一字一頓:“誰告訴你的?”
阮擎蒼修白無瑕的手端着酒壺,潺潺的水酒注入兩隻杯盞內,隨後舉杯示意,“陳年花雕,來一杯!”
“阮擎蒼,我不是來跟你喝酒的,告訴我百姓和精兵是怎麼回事!”
“喝一杯,我就告訴你一切!如何?”
桌上的酒杯因林宣的捶打而叮咚了跳躍了一下,幾滴水酒也被濺在桌上,阮擎蒼說着話,同時也嫌惡的拿起袖口中的絲巾,擦拭過後棄之敝屣的丟在了地上。
微微側頭看着林宣極爲戒備的神色,阮擎蒼一點點將酒杯置於脣邊,隨後猛地一仰頭喝個乾淨,喉結上下滑動着,極具Xing感之姿。
玩味一笑:“月王妃大可放心,我不會那麼愚蠢,在酒中下毒的,請坐!”
待林宣落座後,端着酒杯在惆悵的趨勢下,也是一杯下肚,酒杯見底,“說吧!”
“彆着急嘛!我還有個疑問想問問月王妃,還請你給解惑!”
林宣眸色幽幽,如深不見底的地獄般帶着凍人的寒意,“阮擎蒼,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怎麼會,漫漫長夜與月王妃杯酒淺談,人生樂事。你不必如此防備,若我有害你之心,良鎮你根本就來不了!”
阮擎蒼語氣輕柔,簡單的表達卻帶着決然的強大自信,臉頰在清酒作用下,泛起一抹灼目的紅霞。
“阮擎蒼,瘟疫的復發和精兵的異樣,是不是你做的?”
林宣睇着對面的阮擎蒼,她心急如焚的焦慮,在他淡然隨Xing的表現下,顯得如此可笑,到底不是同類人,才能這樣冷血。
阮擎蒼點頭:“是我做的!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是冷血,如果不這麼做,今夜又怎麼會有機會與你單獨相處!”
“阮擎蒼,果然是你!”林宣捏緊手中的酒杯,鷙冷的瞪大鳳眸,她也只是想問問,卻沒想到他就這麼無謂的承認了。
就算她是個醫術門外漢,但對於她所使用的瘟疫消毒和治療的辦法,還是有信心的,果然那些人出事,就是拜他所賜!
“別激動,月王妃難道不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做嗎?”
阮擎蒼端着酒壺,再次爲兩人的酒杯注滿,輕斂着眉宇,問的有些飄忽。
“不想!阮擎蒼,把解藥給我,立刻!”
林宣將酒杯擲在圓桌上,一刻不想耽誤,如果不是瘟疫復發,那必定是阮擎蒼給他們下了毒,看着那些來幫忙的精兵忍受痛苦,還有百姓再次絕望的眼神,林宣心如焚燒。
“月王妃,我很好奇,憑君莫言那個殘廢,你何苦要休了風夜行而爲了他四處奔波?以你的姿色,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歸宿,比如無傷!”
阮擎蒼緩慢起身,面對林宣的憤怒,卻是和顏以對,行至她的座椅前方,一手抵着桌案,另一手以迅雷出擊之勢,一道勁氣直接打在了林宣束在頭頂捆綁墨發的飄帶之上,頃刻飄帶斷裂,墨發傾瀉而下,幽香浮動。
“阮擎蒼!”
林宣男裝打扮的髮髻被阮擎蒼破壞,氣急攻心之下以絕對快速的力度一拳砸在他絕美的脣角邊,出拳如風,在阮擎蒼錯愕的瞬間,每一拳頭都直擊他的要害。
短暫的怔愣,阮擎蒼欣賞着羞憤和怒氣充斥的林宣,如瀑墨發也隨着她的動作在空中飄蕩,雙手負立,左右閃躲着被激怒的林宣的拳頭,嘴角雖有些青紅,但依舊不影響他的怡然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