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宇離開之後,曾經燈火通明下人簇擁的椒房殿內,只剩下匍匐在地上狼狽嘔血的東靜柔,以及身前凌然的林宣和君莫言。
對於她和皇兄之間的彎彎繞繞,林宣知道自己和莫言定然是沒有過多置喙的餘地,只不過她做的錯事太多,善惡到頭終有報,而她東靜柔就是親手毀了自己本該幸福的生活。
從她的話中,林宣能夠明白,恐怕至今爲止尹蒼天對她都是愛意深藏,否則一介武夫,當年不可能會有那般纖細的心思想着去謀反。
而如今這一切,都是東靜柔一手造成。
走吧!
林宣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東靜柔,喟嘆了一聲便任由君莫言攬着她離去。
行至殿門處,墨風和飛鷹在門外靜候,君莫言說道:將她關進大牢,派人看着。
是!
籠罩在一片氤氳如紗的朦朧昏黃夜色中,皇宮青石板路上,響着清脆的踱步聲,林宣側目睨着君莫言淡漠的神色,素手覆上他攬着自己腰肢的手上,莫言,去看看皇兄吧!
讓他靜一靜,這件事對皇兄的打擊,並不比我當年的少!
一語雙關的話,讓林宣不自在的低了頭。當年她因自己的任Xing和堅持,纔會不告而別。
可畢竟眼下兩人已經重逢,而皇兄又該是如何。他心心念唸的人,他恨過愛過的人,其實到頭來只能是記憶中的樣子。
看着林宣頗有些晦澀的神情,君莫言脣角不着痕跡的笑了,白髮在黑夜中彷彿散發着耀眼的光芒,星木璀璨如炬,緊了緊手臂,低頭靠近林宣的髮絲上輕輕嗅着,宣兒...小寶很孤單!
嗯?
被君莫言的話弄的有些不明所以,林宣瞬時擡眸,結果還不待她再問一句,那如風呼嘯而過的薄脣就已經在深宮寂寥的路上,將她整個人納入懷中,攫住了她因驚詫而有些微微顫抖的紅脣。
此刻,任由君莫言在自己的紅脣上作亂,而林宣也回想着他剛剛的話,小寶很孤單,這透出來的意思太過明顯了。
良久,當兩人額頭相抵,呼吸有些紊亂的擁抱之際,林宣嬌 喘的說道:莫言,大局爲重!
戲謔的盯着君莫言懊惱一閃而過的神色, 他們所說的大局,正是明日將要啓程而去的地方。
君莫言悲嘆了一聲,宣兒,我定然會還你一個永世安穩!
好!
遠處,飛鷹目不斜視的保護着,不論前方的一對璧人在說什麼,在做什麼他都視而不見。
他存在的使命,就是爲了盡忠太極宮宮主,自然也包括宮主夫人。
*
天邊破曉,魚白而出。
在行宮內簡單休憩了片刻後,林宣便在日出來臨之際,走向了上書房。早在寅時不到,她就聽到了宮內關於近日休朝的傳聞,皇兄還是放不下嗎?
她和莫言今日就要再度離開,而整個西木國還需要皇兄來支撐的,可眼下這種情況,她相信就算是莫言,肯定也是走的極其不安心。
皇兄在嗎?
門外,是一夜未睡安守着的桂公公。當有些睏乏擡頭看見林宣時候,桂公公作勢就要行禮,卻被林宣所阻止:桂公公,不必多禮,皇兄怎麼樣了?
哎...皇上他...月王妃,老奴冒昧,還請月王妃幫忙開導皇上,這事也是誰人都想不到的!
皺着眉頭向龍案邊走去,而龍案後方的屏風所立,其後就是偌大的龍牀。自然林宣根本無需再多前行,當站在龍案邊,看到那明黃色的案臺下,顯露出的黃色衣袂時,便頓步定睛而視。
皇兄...
輕聲呼喚了一句,而林宣也回身走進龍案。就見那龍椅和龍案之間的空地上,擺放着十多個酒罈,光是濃重的酒味就知道定是多年佳釀。
而君莫宇,則坐在地上屈膝靠着龍椅,懷裏還抱着一個酒罈。大理石地面上,還散落着不少宣紙,上面所寫全是一個名字--東靜雅。
聽到聲音,君莫宇微闔的眸子輕輕轉動了一下,憔悴的容顏彷彿一夜就老去了十歲。
呵,弟妹啊!來,陪朕喝酒!
曾經容光煥發淺笑應對一切的君莫宇,在林宣看來,此刻他只是一個失去了摯愛的男子。
沒有身份的束縛,沒有皇宮的爾虞我詐,更沒有那麼多的世事無常。而林宣相信,她來這裏恐怕也正是莫言所希望的。
兄弟之間的感情,註定他無法說過多安慰的話。畢竟如今的莫言Xing格內斂,他的內心中對君莫宇的擔憂和心疼她又如何能夠看不出。
不論之前君莫宇做了什麼,又錯了什麼,林宣心中堅信,那絕對是受了東靜柔藥物控制或者是蠱惑的。
她所認識的君莫宇,從始至終都是初見時候,對她極爲維護的皇兄,至此再無其他。
摒棄了一切前塵過往,拋去了所有身份桎梏,林宣席地而坐,拿起旁邊還未開封的酒罈,拉開紅色的封口頓時酒香四溢。
淺嘗輒止後,睇着君莫宇說道:皇兄,借酒澆愁也許並非是最明智的選擇!
呵呵,酒啊,酒可真是個好東西。你說朕在位多年,嘔心瀝血的爲西木付出一切,可怎麼就到最後落的這樣的下場。虧朕還自稱英明帝君,可最後呢,相處了這麼久的人卻從未發現她居然是包藏禍心的毒蠍!
君莫宇迷濛的眸子看向林宣,動作帶着前所未有的疲憊和無奈,可那迷濛之下隱藏的蝕骨之痛又是那般明顯。
皇兄,跟我講一講你和皇后之間的故事吧?
這種時候,讓一個人深深的回憶和思念,再由她來認真細細的品位聆聽,她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看到皇兄這樣脆弱。
她啊...那一年,懇親大會朕親自出席...
從清晨到晌午,從午後到日落,上書房的門扉一直不曾打開過,除了桂公公強行支撐着身子守護着,其餘人等皆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竟然能夠讓二十幾年都不曾休朝過的皇上有今日的做法。而君莫言也一直不曾出現過,可誰有知道,皇宮假山溪水邊,池塘河畔那靜靜垂立了一整日的銀髮男子那心底的惆悵呢!
林宣臉頰有些微紅,而手中從清晨就抱着的酒罈早已經見底,但眼神依舊清明的睇着君莫宇,展眉淺笑:皇兄,你給小寶追加了並肩王的稱呼,難道不怕你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