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們失去的那片海 >第58章 色彩
    悶了一晚上的氣全吐出胸膛,感覺整個人一下子輕了幾斤。

    我伸了個懶腰,對她說:“因爲我們之間不瞭解,時刻保持着距離,也沒有相互透露太多過往的事,所以你會把我想的稍微美好一些,但隨着我們之間交往的深入,你會發現我很多的缺點,發現我其我並不如你所想的那樣美好。可能把這些說出來會讓你對我的印象大打折扣,會讓你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友誼,但我不想欺騙你,我再怎麼迴避也掩蓋不掉我真正幹過的事,欺騙你也是對你的不尊重。你說對嗎?”

    她仍像剛纔那樣凝視着我,彷彿沒在聽似的一點也不爲所動。

    我不敢直視她,低頭給自己又倒了杯酒。

    “上大學前,我搬回了以前父母家,認識了隔壁鄰居家的女兒。我們算是一見鍾情,那時我們無話不談,我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我,很快我們就在一起了。一開始還處的很開心,但逐漸地,她開始向我抱怨生活中的不如意,諸如和人吵架了,路上遇到倒黴不開心的事之類。我那時候脾氣也不好,又恰好是聽不得負能量的類型,打心裏反感她來和我傾訴這些。每每遇到這種時刻我都隨便敷衍她,可她卻變本加厲來向我傾訴更多。我們之間的談話逐漸僵硬,久而久之我便對她不怎麼喜愛了。”

    “怎麼能這樣……”

    “那時候我意氣風發呀,剛上大學,因爲生的好看又和領主有點關係,追求我的女孩可不在少數。可能是有恃無恐吧,我對春變心了,愛上了別的女孩。我拋棄了她,和她分手轉而去追求別的女孩。又或許是報應吧,我未能如願追求到心儀的女孩,春也不再同我說話,她身體不好,沒多久就病死了。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好好和女孩相處過,就把自己關在圖書館裏專心研究學術,麻痹自己。即使有女孩追求,我也避而遠之。”

    “後來再沒有其他人了嗎?”

    “難免也會有心動的時刻,但每當我一想到如果接受了面前這女孩,之後我再對她感到反感,再變心愛上其他人的話……豈不是又負了人家?所以還是算了,我暫時還沒準備好,還不配愛一個人。”

    我仰頭喝完杯裏的威士忌,她拿着瓶子又幫我倒了一杯。

    “你這麼盤算半天,人家等不及就都離開你。”

    “哈哈哈~差不多是這麼回事。”

    我舉起酒杯和她碰杯,她卻也不拿杯子,獨自愁在那兒。或許是對我的看法產生改變了吧?

    沒辦法,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我獨自喝下杯裏的酒,冰涼的威士忌滑到喉嚨裏變得滾燙,再流到胸膛蔓延開化作新的惆悵。

    “直到很多年後我才明白,女孩子要溫柔對待,是需要呵護的。她向你抱怨生活上的不如意,不是來找你講道理、而是來向你傾訴、向你尋求慰藉。就像小貓和小狗躺在地上露出柔軟的腹部對人表示親近一樣,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給他人正是對其信任的體現。這一點無關男女,男人也是一樣的。”

    “嗯,是這樣的。”她點點頭。

    “很多年後,我雖然還是聽不了負能量的性格,但多少學會怎麼和女生相處了,只是春也不在了。”

    “說說,怎麼和女生相處?”

    “當她們找你抱怨時,你只要閉上嘴豎起耳朵聽就好。左耳進,右耳出,篩出幾個關鍵詞,再隨便應上幾句、問兩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好讓對方能夠繼續說更多。”

    “嘁,油嘴滑舌。”

    “只要能把話聽完對方就會很開心了,即使我有多不想聽,耐着性子聽十句也比提出一句實際對策更有效。她們缺的不是解決方法,而是傾聽、認同和安慰。我前女友那端莊又剛烈的性格可以用敢愛敢恨來形容,她和我分手時十分乾脆。以至於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她也不喜歡我了?這讓我沒了心理負擔,直到後來我才一點點才明白,她確確實實是愛過我的,那些女孩們抱怨時的口吻與抱怨完欣喜的神態和當年的春如出一轍。我就想到她與我分手時一定非常難過。”

    “那你還喜歡那個女生嗎?”

    “其實我一直都是愛她的,現在想想,當初我只是急着離開她,並沒有多喜歡見異思遷的那個女孩。可是春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我縱然再對不起她也該和她撇清關係纔是,她當時分手時給我一個晚上考慮,說讓我再考慮清楚,明天給她一個正式的答覆,如果不分手,那她就當做是一場鬧劇。當時其實我後悔了,結果第二天去找她的時候她卻不再給我變卦的機會了。她關着門不願見我,在門另一側和我說:「求求你不要來找我,不要喜歡我、不要掛念我、不要記住我,拜託你從我的人生裏消失。」”

    “那是氣話…”

    “人都氣死了。我明明不斷地在羞辱她,可心裏卻想着她快點回來…快點回來!”

    我拿起瓶子又倒了杯威士忌,安妮媽媽攔住我,我輕輕推開她,繼續倒了杯抿了一小口。

    “那算是她的遺言,她非常想和我撇清關係。就好比你十分討厭一個人,不僅不想再見到他,甚至希望對方也不要再見到你。巴不得衝到他家裏把有關你的一切全拉出來燒光。我如果再這麼假惺惺的對她念念不忘,也是對她的不尊重,對她的侮辱。她是非常要強、非常有尊嚴的女人。我的人生能染上她的色彩就已十分知足了,還多奢求什麼?”

    “色彩……”

    “你從出生時是一張白紙,迎接你的是王宮裏的金碧輝煌,你被賦予「皇室王族」的鮮章,後來遭遇戰亂亡國,逃到莎菲雅上以一介平民的身份成長,你又上了一層「海島平民女孩」的油墨,再後來,你遇上了安妮的爸爸,你們相愛,生下了安妮,你就染上安妮的爸爸和安妮的色彩。”

    “我……”

    她縮回伸出的手,觸動的嘴脣欲言又止,眉目間盡是失落。我是踩到她的雷區了嗎?

    我想了想,換一個對象來說:“小時候有人罵我「孤兒」,雖然不想承認,但這的確是我的外號之一。雖不打架也不幹壞事,可終日遊蕩在街上定是要被喊「市井小混混」的。被接到公爵家裏上學後,我搖身一變成了「城裏人」,也當了一段時間的「紈絝子弟」,現在的我則是「地理學家」。可你要知道,我出生時可沒說長大了一定要當學者。我出生時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一張白紙,在成長道路上發生過那些事,遇見過那些人,被潑上許許多多道多姿多彩的顏料,才造就了現在的我。當然,現在我這張紙上,也有一道名爲「安妮媽媽」的色彩。”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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