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清時也順着他的目光與他對視,明明這張清雋英俊的臉離她如此之近,近到一踮腳尖就能親上去,可她還是莫名覺得,他離她很遠很遠。
或許,是他臉上過於寡淡冷漠的神情拉遠了兩個人的距離。
這場訂婚宴,來得實在是突然。
不禁陸仰止沒有準備,莊清時被通知到的時候亦是驚大於喜。
容鳶代表容家送上了禮,可自始至終也沒到前面去跟陸仰止說過一個字。
霍無舟瞧着身穿紅色晚禮服獨自飲酒的女人,皺眉,伸手就奪過了她手裏的杯子,“夠了。”
容鳶擰眉,不懂這個男人是以什麼身份伸手的,“我想喝酒也礙你事了?”
霍無舟把她的高腳杯放在鋪着白色蕾絲桌布的桌面上,津紅的酒液裏倒映着女人嬌媚明豔的五官,還有嫣然醉意。
身旁不少公子少爺們紛紛想上前搭訕,卻都被容鳶身邊這個保鏢一樣的男人一眼掃退。
他的氣場內斂而強大,全部張放開時,也是分毫不落下乘的。
霍無舟面無表情地睨着她,“你父母讓你過來送禮,你代表的就是容家的臉面。自己一個人喝得爛醉如泥,也不怕惹人笑話了?”
他了解容鳶,就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千金小姐,極爲要強。
容鳶今天穿了一身大紅,比主角還要喜慶。晚禮服緊緻的設計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窈窕婀娜。
明明她是那麼正經的人,穿上這一身,也顯得無端端的妖嬈魅惑起來。
霍無舟看到她往桌臺上一靠,仰着頭,天鵝頸曲線優雅又迷人,尤其是一呼一吸時,胸前的起伏,讓他極爲不自在地別開了視線。
這一別不要緊,卻發現不遠處許多“虎視眈眈”的目光。
他臉色一冷,脫下西裝就罩在了她身上,與此同時還留了句話:“以後不準再穿這麼傷風敗俗的衣服。”
容鳶睜開眼,“傷風敗俗?”
她花了大價錢從法國買的高定,國際知名設計師的收山之作。
怎麼到他嘴裏就變得這麼不堪了?
霍無舟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較勁,只沉了語調,問她:“你不去和你師哥說兩句話?”
“我和這種負心漢沒什麼話好說。”容鳶眸光一黯,攥緊了拳,頓了頓,踟躕着問,“你家老祖宗,還活着嗎?”
霍無舟抱臂望着她,褪去了西裝外套只剩下潔白的襯衫,更加塑成了他鐘靈無染的冷淡氣質,“你這麼擔心她,爲什麼不自己去看看?老祖宗想必也是很願意見到你的。”
“她想見的不是我。”容鳶低聲一笑,摸着自己的臉,“只是我這張臉。”
她把唐言蹊那女人害得那麼慘,唐言蹊還會想見她嗎?
“老祖宗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
“對,她大度。”容鳶心裏忽然苦澀,哪怕知道霍無舟說的是事實,她也不喜歡聽到他誇其他人,“她大度你去找她,別煩我。”
霍無舟眸色沉然,沒說話,餘光不期然瞥見臺上高大英俊的男人也放下酒杯被人叫走的一幕。
……
陸仰止很久沒回過陸家老宅了,上樓時被管家帶進自己年少時住過的臥室,眉心泛開幾縷疑思。
她坐在單人沙發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進來,把門關上。”
陸仰止依言關好門,回過頭,淡淡開口:“我也正要找你,大姐。”
“你今天在媒體面前擺的臉色是給誰看的?”陸遠菱開門見山地質問道。
男人單手插在口袋裏,面色不改,“大姐在說什麼。”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陸遠菱忍着怒火,“我是看着你長大的,你那點心思瞞得住我嗎?你不就是因爲我和爸逼你跟莊清時訂婚而不高興嗎?”
“大姐既然知道我沒心情,還要我笑給誰看?”陸仰止也不解釋,平靜一句就駁了回去,“我是個商人,不是賣笑的。”
他說到這裏,忽而想起什麼,又道:“別忘了你承諾過的事情。所有能心平氣和解決的問題,都沒必要鬧到六親不認的地步。”
“六親不認”四個字讓陸遠菱的呼吸驀地一頓,她不可思議地瞪着他,“陸仰止!你要反了天了嗎!”
陸仰止似是而非地彎了彎薄脣,眼角狹長的縫隙裏析出懾人的桀驁冷峻,“就算是媽還活着,也無權干涉我這麼多。”
陸遠菱氣得啞口無言,半天才問:“你是覺得我沒資格替媽管你?”
陸仰止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詞,怎麼來的便怎麼走了。
只留陸遠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心肝脾肺沒一處不疼。
“副董事長。”門外,祕書模樣的人恭敬地走進來,手裏捧着一卷錄像帶,“這東西,開庭的時候要不要一併呈上去?”
“你沒聽他剛纔說什麼嗎?我要是敢把這個交上去,他就敢六親不認、和我斷絕姐弟關係!”陸遠菱一把奪過錄像帶,攥在手中,狠狠道,“先留着,以後有得是機會!這次光陸氏機密被盜和公司起火的事就夠讓那女人消停一陣子了,這張王牌暫時放一放,以防萬一。”
“是。”
……
三日後,法院正式開庭。
唐言蹊從車裏走下來,望着法院門外莊嚴肅穆的徽章,一瞬間畫面交疊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幕。
不遠處一輛輛轎車駛來,車隊的最前方的車上坐着隨性的保鏢,後面跟着的分別是陸氏集團的各位董事。
霍格爾和赫克託陪在她身邊,本來準備安慰她幾句,卻聽到女人莞爾輕笑着說:“你們看看那邊的排場,不知道一會兒法官落錘的時候能氣死幾個?”
赫克託喉嚨一澀,想隨她一起打趣,可話音繞在齒縫間,怎麼都說不出來。
倒是霍無舟那個冰塊臉難得接了話茬:“我賭兩個。”
唐言蹊這才又笑得真切些,回頭,“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進去。”
赫克託張了張嘴,“老祖宗……”
“這點事難不倒老子。”唐言蹊朝他擠眉弄眼,“五年前我就來過一回了,論流程,我比他們熟。”
霍無舟沒搭話,眼神卻也深了。
那邊的車門紛紛打開,身居高位的董事們逐一下了車。
最後一輛車裏,宋井看着男人深沉莫測的臉,試探道:“陸總,到了。您不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