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仰止低頭,目光攏着她淚痕交錯的臉蛋。
心裏迅速膨脹起來的驚痛快要把他的心房撐爆了。
他只能收緊手臂,緩慢而用力地收緊手臂,俊朗的眉目間凝結着不多見的冷峻,狠狠掃過身後的人羣,“宋井!”
身穿西裝的人立馬上前,“陸總,您吩咐。”
“把這個地方給我夷平,一片磚瓦都別再讓我看見!”
身後跟着來的那羣人紛紛愕然。
包括陸相思在內。
她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
她方纔唐言蹊的時候,忽然之間,整個鬼屋裏的白熾燈都亮了起來。
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從幾個門蜂擁而入,氣勢逼人的男人緊隨其後,沉着臉負手而入。
看見陸相思時,先是臉色稍霽,下一秒臉廓卻繃得更緊,一字一字道:“我女兒在這裏,那進了那間房的人是誰?”
還能是誰?
工作人員叫苦不迭。
萬萬沒想到居然惹了這麼一位站在金字塔頂端、在榕城可謂隻手遮天的權貴。
方纔檢票員還在交班,聊着聊着就聽到身後傳來低沉威嚴的男人聲音:“什麼隱藏劇情?”
兩個檢票員同時回頭,不遠處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那裏,手裏捧着剛買回來的爆米花,五官深邃,如月下寒江,機鋒暗藏。
尤其是那雙眼睛,深不見底,觸目生寒,彷彿被他看上一眼就能結冰。
他說話時只有嘴脣在微微開闔,俊容的線條紋絲未動,原本該是淡漠無痕的,卻總叫人有種,一寸寸被他語氣裏的凌厲殺氣逼到無路可退的錯覺。
“我在問你們話,聽不見?”
“就、就是……”其中一人最先反應過來,低着頭不敢看他,匆匆道,“是日本一位鬼屋大師親自設計的彩蛋。就、就在第六個屋子的相框上有個開關,碰到它就會掉進牆角的陷阱裏,觸發新的劇情。”
“什麼新的劇情?”男人眸光逼仄。
“是根據日本一首恐怖童謠改變的故事……”
二人說着說着,對視一眼,另外一個人接過話來,“故事本身沒什麼,但是這四面的牆壁吸聲,還有溫感,包括AI機器識別人臉上的表情。它會講很多很多的故事,然後觀察不同遊客表現出的不同情緒,對哪一個故事、哪一個話題害怕得更深、反應得更激烈,就會一直不停地重複在這一點上挖下去……”
“所以才……嚇壞了好多人。”
真是應了那句話,恐怖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機器人通過識別人的體溫變化、語氣變化、聲音變化來判斷對方對什麼話題最爲敏感。
然後用對方心裏的“鬼”來擊潰對方。
陸仰止聽到這裏,臉色已經陰沉得不能看了。
宋井最先回過神,驚叫道:“糟了,要是大小姐觸發機關進去了,豈不是——”
豈不是又要經歷一遍兒時恐怖的噩夢?
他還在想着,有什麼東西便朝他擲了過來,“嘩啦啦”地撒了一地,剩下的不偏不倚落在他懷裏。
是男人剛從摩天輪那邊買回來的爆米花。
眼前一道黑影風馳電掣地疾速閃過,捲起一陣冷冰冰的風,轉瞬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裏。
——別想從這兒離開。
這兒是哪?
鬼屋。
“別想從這兒離開”幾個字,細思恐極,令衆人驚出一身冷汗。
有人不服氣地問道:“誰啊,這麼狂。”
宋井剛剛招來保鏢,聞聲擡眼看了嘟囔着說話的人一眼,不溫不火道:“你們踩的這塊地姓什麼,不知道?”
那人想了想,“陸氏集團開發的……”
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驀地想起有人稱呼剛纔那個男人爲“陸總”。
宋井收回目光,喟嘆一聲,也跟着進去了。
他原以爲男人疾言厲色地訓斥了外面的人,又匆匆趕進去,是因爲擔心大小姐會不小心觸發機關。
可是後來他清楚的看到,當男人在第六間房裏找到安然無恙的大小姐時,表情僅僅有一瞬間的舒緩,馬上又沉得更厲害了。
所以,讓他如此心急如焚的,並不是大小姐?
白熾燈下,鬼屋的構造一覽無遺,牆角有個不起眼的洞,被一架坡度不大的滑梯與另一個房間相連。
那房間大約比衆人所在的位置低了半層樓的距離,整個房間卡在了-0.5層的位置,說高不高,說低不低。
從洞口剛好能看到女人對着一片虛空尖叫的場景。
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感到了四周驟降的溫度。
因爲一股冷厲的氣場滌盪開來。
而那薄脣緊抿、一言不發的男人,就是這股氣場的中心。
“陸總。”宋井硬着頭皮低聲叫他,指了指一旁被隱藏的很好的員工樓梯,“這裏可以下去。”
可是男人卻看也不看。
“嘭”的一聲。
是他猛然直起身子,就這麼毫無徵兆地,一腳踹塌了面前一堵牆的聲音。
——雖然那不是一堵磚和水泥砌的牆,而是一塊帶有吸聲效果的隔板。
但是塌下去時塵土飛揚的樣子,還是讓這場景看起來十分觸目驚心。
……
唐言蹊在他懷裏哆嗦的樣子深深挑起了陸仰止滿腔想要殺人的怒火。
他回過頭,正看到不遠處角落的投影儀。
一聲冷
笑,抱着女人走到那處,將那價值不菲的進口儀器毫不憐惜地踢翻,“你就被這種東西嚇成這樣?”
他斂眉低目,死死盯着女人的臉。
唐言蹊的嗓子乾啞緊緻,吐不出一個音節。
“你不是能耐得很嗎?”男人的黑眸如同深淵,視線將她全部容納,又怒又心疼,“這點小把戲都看不透,一開始攔着你不讓你進倒成了我的錯?”
哪怕他是在訓斥她,唐言蹊的神經還是隨着他的聲音而舒緩下來。
那語氣熟悉得讓她很有安全感。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做到像陸仰止一樣。
只是發出一點聲響,就能卸下她全部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