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調勻氣息，試着讓自己專注起來，自然沒忘記把零壹叫出來提供熱身伴奏。
薛奚也是在試探系統能提供幫助的範圍，起碼這一點是允許的。零壹的合成音播放起勻速節奏，指引着薛奚將身子舒展開，在這晚春裏偏涼的夜裏，微泛起熱意。
韌帶拉開，身體壓軟。
然後兩人便匯聚到教室中央，沈棲秋仍是那副誰也不看的神情，腰背板直。薛奚則是顯得放鬆輕快許多，還朝着肅穆神情的沈教授笑了笑，這才收回視線來。
她眼睫低斂，略往身前下方看，勻稱呼吸間，慢慢等着舞曲前奏聲漸起。
清冽笛聲如泉水，空響勾人，夾雜着似鳶鳥嘹鳴的聲響，撩起整幅春日風光。
薛奚還沒有完整練習過這支舞，但她試着按照副本里自己悟到的祕訣，和這兩天勤奮練習出的身體記憶，放鬆起來，去與這支曲子的韻律和鳴。
直到一曲終止。
薛奚回到原位站定，抹了抹額角沁汗。
沈教授審視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然後問道：“你們倆說說看，覺得怎麼樣？”
“她都斷了好幾處，怎麼跟棲秋比。”姜心漣在一旁小聲嘀咕着。
“沒讓你回答。”沈教授眉也不皺，只是淡淡說道，就足夠有震懾力。
沈棲秋也看了她一眼，搖搖頭，然後收回視線，認真語氣說道：“最後的收勢還不夠順暢，其餘我認爲沒什麼問題了。”
“你呢？”沈教授並不點評，轉問薛奚。
“連貫性不夠，練得太少。”薛奚老老實實回答，頓了頓，再小聲補充一句，“第一節結束之後那個轉折…我感覺編舞好像不太對。”
“這支曲子的編舞可是老師親自作的。”沈棲秋瞥過去，“怎麼會有問題，是你技術還不夠吧。”
姜心漣也跟着點頭附和。
在一旁安靜許久的阿姨皺了皺眉，剛想開口，沈教授卻率先說道：“你說得不錯。”
這句話是迎着薛奚的目光說出來了，於是惹得滿屋子都安靜片刻。
“可是……”沈棲秋喃喃。
“沒什麼可是。那一段確實有點問題，我當初編舞的時候就覺得不順，但一直沒想明白。”沈教授直言不諱，語調坦白說道，“看了你的表現之後，現在我知道該怎麼改了。”
“我需要謝謝你。”她的語氣不帶一絲折扣，表達謝意便是真切表達。
薛奚有些不敢受用，本能的慫，但也沒法回絕，要說自己什麼都沒做，就有點刻意了。雖然她也只是經過這幾天加強特訓，尤其是在第一天看了無數視頻後，培養出來的直覺所致。
於是她乖乖抿脣露笑，且不語。
“就算是這樣，她也比不上棲秋的實力吧。”姜心漣嘟囔着，忿忿不平，“要是我姐在，肯定不樂意她擺在心上的表演，被一個初學者搶了去。”
沈教授這才皺起了眉，再將視線落在沈棲秋身上：“你的技巧沒有問題。”
沈棲秋昂起下巴，卻又聽見，“但是——”
“技巧不是一切。”沈教授指指腦袋，“這裏想的纔是。”
她頓了頓，看着小侄女變幻神情，輕搖搖頭：“如果從一開始讓我選擇，我會選擇技巧優秀的你，但你忽略了我們這一行，或者說任何一行都需要的，思考和質疑。而她讓我看到了更多可能。”
“這不是批評，棲秋，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我希望你能做得更好。”
沈棲秋隨着話語愈發將腦袋垂下，咬着脣面一言不發。
薛奚沒有錯過她低頭時瞥來的讓人生涼的視線，也抿了抿脣，沒有顯露別的神情。
沈教授顯然也有些疲倦，按了按眉心，對薛奚道：“明天早上你來逸韻找我。今天就先到這吧。”
她話音落下，沒有再說什麼，便轉身往外走。
薛奚努力無視姜心漣投來的視線，走到守門阿姨身旁，按照原來的計劃：“阿姨，我今天想在這再多待會兒，能借給我鑰匙嗎？我可以晚上回去還給您。”
“行啊。反正這邊也沒什麼人來，我把你這間屋子的鑰匙，和大門的，兩把備用給你吧。你用完找個地方藏起來，發消息給我就行。”
薛奚得了應允，計劃通點點腦袋，便跟着阿姨下樓去拿。姜心漣與沈棲秋在她身後下的樓梯，薛奚邊與阿姨搭腔閒聊，無意去偷聽後邊壓低的窸窣聲音，卻也不免捕捉到‘計劃’‘沒什麼大影響’之類的話語。
薛奚扭回腦袋來，不去管顧。她拿了兩把鑰匙揣在兜裏，與準備回家的阿姨道別之後，便又重新上了樓。
只有餘光看見那兩人還在大門外，等着什麼似的。
……
來時夜幕就已經落下，如今往外眺出去，更是成片的城市都熔在月色中。
在這段意外悠閒的時間裏，薛奚成功地讓手機電量從七十降到了四十。
除了重新再練了一遍那支舞以外，其餘時間，她都用來噠噠敲鍵盤跟遠在山腳下，入了夜就有些無所事事的女主聊天了。
抓緊時間，增進感情。
薛奚伸了個懶腰，吸氣、呼氣，舒展身體，再摸了摸口袋裏的鑰匙串，就準備出門打車回家。
希望今天打車順利。薛奚心底念念叨叨，邊溜達下摟，邊回覆應蔚然提醒早點回去休息的消息：‘放心啦，我這就準備回去了。’
消息發出時她剛好走到大廳，畢竟走廊上的燈始終沒修好，還是有點心慌的，短短一路有人隔空陪着就好許多。薛奚單手握着手機往衣兜裏一揣，另一隻手指勾着鑰匙串，掌心伸去推門。
推——門儼然不動。
薛奚呆了呆，再用上力道推——還是不動。她眯起眼，透過玻璃藉着大廳極暗的燈光往外看，外邊的U型鎖已經搭扣在門把手上。
她皺起眉，靈光閃過，雖然沒有證據，但也隱約猜到了緣由。
這些猜測先擱置一邊，眼前可以選擇的逃脫方式衆多。比如從一樓的窗翻出去…好吧，這一層教室都上着鎖，就連門衛也是，唯一可達的窗在廁所，還是夠不着的那種。
再比如打到車之後司機，把鑰匙從二樓丟下去讓他幫着開門…薛奚目不轉睛盯着晚高峯，預計40~60分鐘之間會有人應答，訕訕再次放棄。
也不好這個點再麻煩阿姨過來，她撓撓頭髮，滿臉喪氣跟蔚然抱怨了句，含糊了說辭，只說是雖然有鑰匙但發現被反鎖了，又打不到車幫忙。
她再戳開陶迎迎的聊天框，發出消息詢問她在忙什麼嗎？——那好像還是等着打車接單快些，薛奚記得小助理住的地方比自己家到這還要遠，趕過來估計要許久。
‘你在盛意藝術園那邊嗎？’應蔚然的消息回得迅速。
薛奚又慢吞溜達回二樓教室裏去，那裏起碼還有墊子坐：‘是啊。蔚然你也來過這邊嗎’
‘我可是S市長大的，盛意在我還小的時候可熱鬧了，後來因爲城東那邊開發，才慢慢蕭條下去’
‘不過是那邊的話，我有朋友好像在附近，我拜託他過去一趟吧？不然你病還沒好完全，又得着涼了。’
來自女主的體貼關懷讓薛奚忍不住搓了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感覺有點太麻煩人了——我應該沒什麼事啦’
‘不麻煩，他離盛意挺近的，我去問一聲他今天晚上在不在家’，應蔚然乾脆利落。
‘那好，謝謝蔚然mua’薛奚也不再多推拉客氣，再補充道。
‘你給我發個定位吧，大概十分鐘之內到。’
薛奚盤腿坐着，把定位分享過去，‘太感謝啦，有機會我請你和你朋友一起喫個飯？’
‘我接下來行程有點滿，我的那頓可以欠着。’應蔚然發過來一個無奈的表情。
‘好的，一定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薛奚鄭重回復。
……
時間在插科打諢中過得很快，陶迎迎也回覆過來彙報工作，說是跟以前的師兄敲定了短視頻拍攝和腳本內容的事情，晚上寫成文檔發過來。
薛奚這邊事情解決，自然也不麻煩她跨越城市過來，隔空拍拍腦袋，說了聲好。
應蔚然去洗漱，她便百無聊賴打開朋友圈刷一刷，邊思索着。
手機屏幕亮光反映薛奚思考的神情。然後突如其來，有條隔空投送蹦出來，顯示在手機界面。
薛奚一怔。
是張備忘錄截圖，上邊就簡簡單單幾個字：從窗戶往下看。
薛奚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扯了扯披着的外套起身，走到窗邊。
月色正濃。
她推開窗，身子稍探到窗外，視線低垂輕掃。
貼着小樓的是蔥鬱綠化，然後是一條小道，昏黃路燈鬆散排布開，便只留下暗沉光線。
也將青年挺拔身姿輪廓抹得朦朧，真切的，又好似不真切。
連薛奚自己都沒發覺，她看到那個熟悉身影時，脣角流露笑意，渦旋輕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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