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物理理論作基礎，僅憑着經驗，根本不可能製造出蒸汽機。
所以，經過深思熟慮，劉志放棄了讓內務府工匠繼續研發的計劃，改爲把眼光投向了那些學徒。
數年前，他便對工匠的傳承進行了改革，由終身跟着自己的師父學徒，變爲統一授課。
不僅要學專業知識和技巧，還要學習文化知識，學習繪製圖紙等等，後來又加上了《格致學》。
儘管老一輩的工匠們，打心眼裏不認同這些花裏胡哨的方式，但他們地位低下，除了服從也沒有別的辦法。
陛下高高在上，哪裏懂得這些？
因此一部分學徒依然聽從師父的忠告，默默的把重點放在了錘鍊技巧上。
有那頭腦靈活的，敏銳地察覺到了陛下對於工匠的重視，將交代下來的學習任務都完成得一絲不苟。
《格致學》是個越學習便越覺得有趣的學科，不知不覺間便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因此如今那些學徒中已經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
一派遵循老路，刻苦鑽研手上的技巧，夢想着有一天能成爲技藝純熟的大匠。
而另一派在他們的眼裏卻有些不務正業，整天扎堆聚集在一起，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模型，並且爭辯得面紅耳赤。
看得老工匠們直搖頭，從古到今工匠都是賤業，他們不會以爲讀了兩句書就變得高貴起來了吧。
真是癡人說夢，不知天高地厚。
尤其是這一次陛下對他們失望之下，居然轉頭去找這些毛頭小子。
連他們這些大匠都鼓搗不出來的東西，交給他們豈不是更不可能了。
劉志找來這些小工匠們的時候，其實也不敢抱什麼希望，但與他們一番交談之後，卻非常有觸動。
也不是說他們就多麼厲害了，畢竟完全靠自學，又沒有社會大環境，想脫離歷史侷限性突破成爲物理學家，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
但他們的水平卻仍然讓劉志感到驚訝，這些人出身貧寒，甚至祖祖輩輩都是下等人。
這樣的身份決定了他們從未有機會接受教育，更別說傳統的儒家思想薰陶了。
所以他們在學習《格致學》的時候，纔沒有任何的思想束縛，他們的學習方法先是機械的全盤接受，然後再一點一滴的消化。
數年以來，他們的物理水平，已經遠超同時代的大多數儒生，再加上他們的動手能力很強，總是會用各種各樣的實驗，來證明書中的道理。
因此當劉志把重新繪製的蒸汽機圖紙拿出來，立刻引發了他們的濃厚興趣。
爲此劉志在裏面挑選了十多個佼佼者，又從工部的工匠學徒裏面挑選了一部分。
加在一起三十多個人，組成了一個研發小組。
並讓內務府專門分哪一個安靜的院落，一應的工具、材料和資料，都必須無條件的供應。
說起內務府，劉志就不得不佩服房植，此人明明也是經學出身，但他做人十分大氣。
即使心中並不贊同的事物，也會採取包容大度和支持的態度，這麼多年來，劉志的絕大多數科技發明都是在內務府產生的。
以至於他明明是個大才，值得更好的位置，可劉志爲了方便，卻一直將他留在這個位置上，十幾年沒有動過。
朝廷重臣中，劉志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他了。
可偏偏房植本人卻無所謂，仍然十幾年如一日的兢兢業業。
有時候劉志賞賜給他一些錢財，他轉手就捐了出去，絲毫不留。
他的幾個兒子中，有兩個確實不是讀書的料，考了幾次，連個茂才都沒撈上。劉志聽聞後，便想給個恩典，讓他們直接當個郎官或者書吏。
結果反而被房植振振有詞的拒絕了，看他那語氣、神情，好像劉志給的不是恩典，而是在害他一樣。
幾次之後，劉志也拿他沒辦法，只能聽之任之了。
房植對後生晚輩一向比較提攜，哪怕是些身份低微的學徒，儘管爲人嚴肅，但卻從未瞧不起過。
而且他知道陛下很看重這個項目，所以他對這個研究小組十分照顧，希望他們能夠早一天得出成果。
經過了此事，劉志有意在學徒中擴大學習範圍，教授數學和物理，以及一些簡單的化學知識。
更深奧的知識他也不懂，但這些東西對於古人已經綽綽有餘。
就像許多粒種子，只要大量的播種下去，總有一天，會有一部分開花結果。
這一年的冬季，渤海王劉悝終於要成親了，他千挑萬選，卻選了個普通世家的女子。
雖然容貌出挑，但郾太后卻總覺得有些遺憾，給馬伕人去信商量了一下，後者卻同意了。
沒辦法，只好就這樣決定下來，經過了一年的準備，年底才成親，郾太后親自爲他主持了婚禮。
明年春季，春暖花開之後，劉悝將帶着新婚妻子先去平原郡看望母親和兄長。
然後返回他的封地渤海郡，從此後無召將不得入京都。
雖然劉悝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可惜他還沒有那個膽量去挑戰劉志的權威。
今年中，還有一件事情讓劉志覺得很有趣，京畿道將軍曹騰喜得長孫。
按照慣例，身邊的近臣家中有大事發生，他都會派人送去賀禮，以表榮寵，聽聞曹騰得孫，自然也不例外。
爲此曹騰親自帶着兒子曹嵩過來謝恩。
“多謝陛下隆恩，臣感激不盡。”
曹騰年事已高，但仍然精神矍鑠，曹嵩書讀得不錯，自然也走了科舉的路子。
如今在內閣任侍讀，雖然只有正六品，卻也是常在皇帝身邊露臉的，比一般的職務強多了。
曹騰本身就是宦官，能夠出任將軍，還喜得孫子，當然是滿心歡喜了。
劉志與他寒暄了幾句，便隨口問道：“可有起名字？”
“已經起了，名操，取操行高潔之意。”
曹騰立刻恭敬地回答。
劉志一愣，“曹操？”
這麼久了，他幾乎都已經忘了，三國雄主曹操，就是曹騰的長孫。
仔細算一算，確實差不多是這兩年誕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