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真的在他們眼皮底下發生了,二營就像一枚水泥釘,死死的釘在這個完全扼住了運河咽喉的小高地上,任憑他們反覆衝擊,就是紋絲不動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不能迅速拿下這個小高地,他們就沒有辦法在最短時間內攻入淮安,李思明會利用這段時間招兵買馬,瘋狂擴充兵力,到時候不知道要生出多少變數來
石虎又是惱怒又是不解:“他們不是民團麼怎麼會有如此精良的裝備和如此高昂的士氣北洋軍都沒有他們這麼死硬啊”
王雄說:“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想想怎樣才能拿下這個該死的高地吧不拿下這個高地,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向運河開火,我們一條船都過不去”
他們的補給都在船上,如果運河被封鎖了,船過不去,他們的補給就跟不上了,這是一件很要命事情。
石虎沉吟片刻,試探着問:“我們能不能扔下船隻,從運河西岸線繞過去,奔襲宿豫”
張明坤說:“我們的重炮都在船上,扔下船隻的話這些大炮就沒法帶了,到時候想要攻城將會非常困難。”
石虎說:“先把這些重炮留在這裏,我們輕裝奔襲宿豫現在宿豫正在鬧瘟疫呢,李賊千方百計的封城,就是害怕疫區的人四處亂竄,把疫情擴散到整個淮安府,如果我軍突然出現在宿豫城下,他必定會陣腳大亂,不顧一切抽調兵力回宿豫去穩住局面,到時候駐守高地的部隊也會撤走,如此一來,這個高地豈不是不攻自破了”
張明坤:“”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智障。明知道李思明現在最怕的就是疫情擴散,只要將戰火燒進淮安境內,引起恐慌,民衆四散逃竄,疫情一發不可收入,李思明必定陣腳大亂,可他爲求保險,還是一本正經的花費大量時間召集儘可能多的人馬,把沙船改裝成戰船,千方百計將幾門花了大價錢弄到的威武制勝大將軍炮搬上船,希望這些萬斤大炮能夠幫他砸開淮安府內的城池現在看來這些準備純粹就是多餘的,現在宿豫的疫情這麼厲害,只要能攻入宿豫,引起恐慌,就能叫李思明陣腳大亂了,還攻什麼城
他用力一拍額頭,說:“我這是怎麼搞的,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忽略了傳我命令”
正要下令,一陣疾疾的馬蹄聲傳來,非常急促,一聲聲的像是敲在人的心口,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尖直顫。張明坤遁聲望去,只見數名斥侯渾身浴血,騎馬照着這邊狂飆而來。他們胯下的戰馬口鼻間直冒白沫,顯然是累得不輕,但那幾名斥侯卻沒有半點憐惜馬匹的意思,用馬刺猛扎馬腹,把馬腹扎得鮮血直流,好讓戰馬跑得更快一點。
看到這一幕,張明坤眼皮不聽話的狂跳,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這幾名斥侯一路狂奔,來到張明坤面前,斥侯小隊長不等戰馬站定便滾鞍下馬,跌跌撞撞的衝向張明坤,帶着哭腔叫:“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張明坤面色微變,厲聲喝:“有話好好說再大呼小叫,擾亂軍心,老夫就斃了你們”
斥侯小隊長噎了一下,隨即嚎叫起來:“老爺,李賊李賊的大軍打進邳州城了,我們的後路被斷了”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一衆豪強都傻了,張明坤更是面色慘白,咆哮如雷:“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小隊長顫聲嚎叫:“李賊的大軍打進邳州城了,我們的後路被斷了”
張明坤眼前一黑,差點就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邳州是一座小城,被京杭大運河和沂河夾在中間,人口不過十來萬,卻是扼守運河的要衝,非常重要。張明坤這一萬多人被蔣清揚扼住咽喉,死活沒有辦法進入落馬湖,也就只能以邳州爲大後方,將帶來的大量糧秣、彈藥、火炮都留在邳州,就連那些裝載着準備用來攻城的重炮的大船,也停靠在邳州碼頭,只等大軍一拿下小高以,他們馬上順流而下,穿越駱馬湖,直撲宿豫。
“這麼重要的地方,只留了這麼點人馬,那幫豪強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趴在蘆葦叢裏,淡定地傾聽着窯灣那邊傳來的陣陣槍炮聲,用望遠鏡看着邳州碼頭上衆多團丁揹着槍悠閒自在的四處瞎逛,蔡鍔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淡淡的吐槽了一句。
蔣浩然說:“他們大概以爲我們只能拿出區區幾百號人,所以壓根就沒有想過後方會被偷襲的可能吧。”
蔡鍔說:“把我們當成團練來對付,用對付團練的戰術來對付我們,這是他們悲劇的開始二營還頂得住嗎”
蔣浩然說:“我告訴過他們援兵會在四個小時之內趕到,讓他們務必要堅守四個小時。蔣清揚那小子打仗的風格跟烏龜一樣四平八穩,他說了能守住四個小時,就絕對能守住四個小時。”
蔡鍔說:“距離最後一次聯繫已經過去了三個半小時,還有半個小時。”
騎兵團團長馬成叫:“參謀長,趕緊下令吧我們先拿下邳州,然後去解窯灣之圍”
蔡鍔說:“也許根本就用不着我們去窯灣給二營解圍,邳州一丟,只怕豪強們會發了狂一樣往這邊衝”沒再多說,慢慢直起腰來,大聲喝:“騎兵團”
數百名原本潛伏在蘆葦叢中的騎兵紛紛站直身體,輕輕拍了拍馬背。數百匹馬瓦里馬彷彿通曉人性似的,原本靜靜的趴着的,輕輕一拍馬上站了起來,騎兵們一點馬鐙翻身上馬,動作十分整齊。
蔡鍔捏緊拳頭,高高舉起,在空中劃了個半圓,朝着邳州碼頭重重一揮:“拿下它”
數百名騎兵齊齊發出一聲大吼:“殺”
馬成手腕一翻,挽了朵刀花,怒吼:“跟我上”馬刀刀背靠在肩上,輕輕一抖繮繩,胯下那匹肩高156釐米的馬瓦里馬興奮地低嘶一聲,撒開蹄子躍出蘆葦叢。六百餘名騎兵排成六排,膝蓋並着膝蓋,一排接着一排躍出蘆葦叢,向千米之外的碼頭奔去。
他們推進的速度並沒有多快,只是慢跑,只比普通人步行快一點。但數百騎兵同時行動,動靜還是很大,碼頭上、邳州城牆上、運河船上那些無所事事閒得打蚊子的團丁都聽到了動靜,漫不經心地往這邊瞅了過來對,就是漫不經心,也許在他們看來,這很有可能又是從徐州那邊趕過來參戰的騎兵,用不着大驚小怪。
然後,在下一秒,他們便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身穿黑色軍裝、披着黑色胸甲、戴着黑色頭盔,就連盔纓都是黑色的騎兵
這些騎兵都戴着一副猙獰異常的黑色惡鬼面具,組成整齊的隊列向這邊逼近
所有人都傻了,這支騎兵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們從來沒有跟李思明的部隊交過手,對李思明那支軍隊的裝扮非常陌生,看到這麼多騎兵朝這邊逼近,都是一頭霧水,議論紛紛:
“這是哪一家的騎兵”
“不知道啊沒聽說徐州或者淮西哪一家的騎兵是這樣裝扮的。”
“該不會是敵軍吧”
“很有可能哦”
大傢伙嘰嘰喳喳的議論得十分來勁,瞅着那些黑衣騎兵,怎麼看怎麼覺得新鮮。只是,隨着騎兵漸漸開始提速,他們也開始緊張起來。一些頭目最先反應過來,嘶聲叫:“他們可能是騎兵開槍給我開槍不要讓他們衝過來”
碼頭登時就亂了套,團丁們驚慌失措的四處亂竄,在頭目們的怒吼中排成亂糟糟的隊列,端平步槍向已經逼近到三四百米內的騎兵瞄準,只是端槍的手抖得厲害,讓他們開槍的話能有多少命中率
恐怕只有天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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