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滅香菸,苦笑道:“罷了,不說館長了,你先幫忙把桌子擡出來。”
“幹嘛?不會是給館長送回去吧。”馮金牙詫異地看向我。
我搖頭道:“哪能啊,把它找個沒人的地方燒了,就用你的靈車,先放在車上吧。”
馮金牙冷笑幾聲,沒說什麼,隨我一同把桌子從化妝室擡了出來。
沒想到一張不大的桌子,竟然累得我們直喘粗氣。
我們正要把桌子往靈車上搬,卻傳來孫禿子的呼喊聲。
“別搬了,把桌子擡到我那去。”
“擡你屋裏去?你沒開玩笑吧?”我喫驚地看着孫禿子。
孫禿子鄭重其事地說:“你個燒不化的玩意,老子纔沒工夫給你逗咳嗽,趕緊的吧。”
馮金牙搶先回答道:“那就聽禿爺的吧。”
於是,我和馮金牙費勁巴拉將桌子擡到了火化室。
我擦拭着額頭的汗珠,衝孫禿子問道:“禿爺,你又在玩什麼花活,能說說嗎?”
孫禿子拎起一條毛巾丟給馮金牙,喊道:“金牙,你把桌上的水擦乾淨!”
馮金牙板着臉說:“禿爺,今天你是懵不到我了,這桌子上哪裏是水,分明是楊魁的尿,我親眼看着他尿的。”
我噗嗤笑出聲,孫禿子索性又丟給我一條毛巾,示意我擦拭乾淨桌子。
我推遲推辭不過,心想自己的尿,再騷也得擦乾淨,或許孫禿子另有用途。
馮金牙疑惑道:“禿爺,你這裏不是有好幾張桌子嗎?幹嘛還要這一張?”
這也正是我想要問的問題。
孫禿子神色凝重,目光看向大號火化爐,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桌子和爐裏的女屍有關係嗎?剛纔聽馮金牙說館長一直用它燒香,也不知道祭奠的人是誰!”我說出心中的疑問。
“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不一般。”孫禿子自信滿滿地說。
“怎麼個有關係?”馮金牙追問道。
孫禿子等我擦拭完桌子,拍了拍桌面,說:“把它放倒,你們一看就知道了。”
我和馮金牙帶着疑惑照辦,但沒有看出哪裏不對勁。
孫禿子擡腿踢了下桌板,我們順勢看去,只見上面隱隱約約寫着一個字:奠。
由於字體磨損比較嚴重,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爲桌板下面是光禿禿一塊。
既然上面寫了一個奠字,可以肯定桌子是陰貨了,正常情況下沒人會寫這麼一個字。
奠字在中國有着特殊而狹隘的意義。
馮金牙猜疑道:“這個字是館長寫上去的嗎?”
“應該不是。”
我湊近觀察,發現字跡屬於自然風化,像是有些年月了。
再說了館長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
所以,這個奠字應該是原本就帶着,一瞬間,我想起了棺材,只有棺材的迎面板上纔會寫這個字。
我站直身子,盯着孫禿子,一字一句道:“這桌面是一張棺材板,對不對?”
孫禿子嘴角浮現出詭異的笑容,接着衝我滿意地點點頭。
“小子,好眼力呀,你說對了。”
馮金牙猛地站起來,躲開桌子,罵道:“這他媽也太晦氣了,居然用棺材板做桌子。”
這事聽上去是有些荒誕,但似乎也能說得過去,金絲楠木自古就被皇親貴族視爲製作棺槨的首選。
據說在明清時期,每當有皇室貴族去世,就命人去川蜀之地的深山老林採伐金絲楠木。
金絲楠木與紫檀不同,它長得十分高大,幾百年的老樹,三五人手拉手才能將其圍住。
當時流行一種獨特而奢侈的棺槨製作方法:選擇一棵比較粗壯的金絲楠木,然後切成一塊長方形的整料,最後將它中間掏空,使其形成一個棺材殼子,再搭配一塊蓋板,一副完整的棺材就誕生了。
行里人稱之爲口朝天,這種棺材比普通的拼接要貴數十倍,因爲它的密封性極好。
古時候皇家爲了驗證棺材的密封性,會在棺材裏放一碗生豬肉,然後命人拉着棺材趕赴皇城,十天半個月後到達目的地,打開棺材蓋子,裏面的那碗豬肉鮮亮如初,這也正是爲什麼金絲楠木可以讓人千年不腐了。
如果說桌子板來自女屍棺材,那麼她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尋常人家哪裏用得起寸木寸金的金絲楠木。
我突然有了一種大膽的猜測,館長應該知道桌子面是棺材板做成的,藉助它帶有的氣場,跟紅磚房女鬼達成某種交易。
而現在館長無故生病,是不是可以預示爲他們之間的交易終止了,並且撕破了臉,順便導致吳翠麗的去世,就連她肚子裏孩子都沒放過,最後成爲了鬼胎。
這麼一推算,紅磚房女鬼着實可怕,能量不是一般的大。
“禿爺,你打算把這張桌子怎麼處理?”我看向孫禿子,希望他能有辦法。
孫禿子胸有成竹地說:“正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桌子是女人的老窩,那我就成全她。”
馮金牙問:“怎麼成全?”
孫禿子將桌子扶正,低聲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但願他能來。”
“徐半瞎嗎?”我猜測道。
孫禿子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條,塞到我手中,囑咐道:“去準備東西吧,天黑之前務必備好,不然今晚咱們都得死。”
我迅速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寫着:黑狗血、硃砂、糯米等一些辟邪的物品。
嘎嘣……
頹廢鼠又鑽出來啃食骨頭。
它的肚子好像更大了,隨時都能裂開一樣。
孫禿子輕輕撫摸着它的肚子,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去準備東西去吧,早去早回。”孫禿子衝我和馮金牙擺擺手。
我們匆匆走出化妝室,開上野馬跑車,直奔各大商場和集市,藉助各路人脈和關係,花了好幾個小時纔將物品備齊。
返回殯儀館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了。
我靠在副駕上昏睡,不知過了多久,感覺一條溼熱的舌頭在舔舐我的臉。
我猛然驚醒,看到了驚悚的一幕,竟然是鬼胎,他正蹲坐在我面前,猩紅的眼睛看着我,舌頭在嘴邊打轉。
此時,馮金牙也轉頭看向我,只見他面色慘白,七竅流血,讓人不敢確定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
我大喊一聲,腦袋中閃現出童子尿三個字。
於是迅速解開褲帶,衝着馮金牙和鬼胎就要開閘放水。
啪嘰……
我被人抽了一巴掌,臉部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兄弟,你他媽做噩夢了?還是找公廁呢?現在車上呢,可不能撒尿。”馮金牙拍着我的臉說。
我緩緩睜開眼睛,迅速掃視周圍,好在一切正常,剛纔不過是一場夢。
“哎,可能是太累了,你猜我夢到什麼了?”我連着打了幾個哈欠。
“我不感興趣,你趕緊提上褲子吧,一個大男人怎麼動不動就開閘放水,童子尿再好,它也不是萬能的啊!”馮金牙哭喪着臉抱怨道。
我整理好腰帶,示意馮金牙開快點,因爲我總覺有一雙眼睛在黑暗處盯着我們,是鬼胎?還是黃大仙?無人知曉。
馮金牙猛踩一腳油門,野馬車飛出一大截,差點頂在前方賓利屁股上。
回到殯儀館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我和馮金牙擡着一大包物品向火化室走,半路上遇到胖虎,他向我們投來詫異的眼神。
馮金牙喊他幫忙,他卻撒腿跑了,好像躲瘟神一般。
當我們把買來物品擺在孫禿子跟前,他仔仔細細逐一查看,確認無誤後,從抽屜裏拿出一沓油膩膩的鈔票,丟到馮金牙懷中。
“去附近最好的館子叫一桌好酒菜,今晚我們好好喫一頓。”
“嘿,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禿爺竟然請客喫飯了。”馮金牙把錢揣進褲兜。
孫禿子冷哼一聲:“這可能是咱們最後一頓飯了,當然要喫好點。”
此言一出,我和馮金牙的臉色變得鐵青。
我問道:“成功率大概有多少?”
孫禿子白了我一眼,嘀咕道:“難說啊,建議你們給親朋好友打電話,想說點什麼就多說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