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兩人，韓元愷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琢磨了好一陣也沒鼓弄清楚，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也跟他無關。</p>
道路越發的熟悉，韓元愷估摸着快到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小跑起來。</p>
韓元愷在往東邊的山崖下趕，江二卻已經到了好一陣，擡頭看了看，發現日頭已經快爬到頭頂，正打算抽身離去，便瞧見山谷下不遠處的林子裏有幾隻驚鳥飛出。</p>
不多時，就從林中走出來一人，一身本就寒磣的棕色長衫，此時更是狼狽了幾分，看清來人，江二方從樹後邊現出身來，臉上瞧着似乎有些輕鬆。</p>
待韓元愷爬上山崖，江二將麻繩收了，因爲離天黑還有差不多三個半時辰，隨後兩人就急急地向着南邊往山下趕，趕着到新寺鎮張大戶府上把藥材賣了，換了賞錢好交田賦。</p>
可沒走多久，眼前就出現一片煙霧繚繞的林子，加上山路溼滑，下山更是難行，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p>
似乎因爲氣氛有些冷，自方纔一直沒說過話的江二，忽然出聲道：“後生，一路上可遇見兇險？”</p>
韓元愷拄着柺棍，小心踏過石頭上的青苔，問道：“沒有，江叔，看你的樣子，想必已經找到了百年金石斛了吧？”</p>
江二聞言頭也不回，低着頭邊走邊回道：“我細細瞧了幾遍，應當錯不了，後生，似乎也有收穫？”</p>
韓元愷啓齒一笑，露出輕鬆的表情，說道：“那就好！那我這棵就無關緊要了。”</p>
江二心中一動，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着韓元愷，說道：“無妨，取出來待我一看！”</p>
韓元愷依言將植株取出，江二接過草草瞧了一眼，隨即遞了回去說道：“不錯！卻是金石斛無疑，只是年份少了些還不足百年，不知後生你在哪裏尋得？採挖之時可曾遇到兇險？”</p>
韓元愷邊接過金石斛放入褡褳邊說道：“額……這金石斛附近，蛇比起其他地方確實要多上一些。”</p>
聞言，江二邊往山下走去邊說道：“這就是了！看來好東西果真不是容易得到的，我取這金石斛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p>
林中煙霧瀰漫，離得遠些便瞧不見，韓元愷忙緊緊跟上，說道：“莫非江叔遇到了許多蛇？”</p>
江二盯着腳下的路，回道：“不止，還有一條黑色大蛇，兇猛無比，全靠七葉蓮才把金石斛挖到手。”</p>
韓元愷一時有些懵，不由問道：“七葉蓮？”</p>
江二用柺棍點了點身旁長在石頭堆邊上的幾棵植株，邊走邊說道：“喏！就是它，七葉蓮有驅蛇之功效，其根莖還可入藥，亦可治療蛇傷，我就是靠它才挖到了金石斛。”</p>
“我說聽着有些熟悉，原來是它。”韓元愷扭頭瞧了眼，腳下不停。</p>
江二邊走邊說道：“對了後生，蛇膽可是個好東西，待回了家，好生將蛇膽燉煮服下，對你身體大有好處。”</p>
韓元愷心裏有些喫驚，推辭道：“江叔，這如何使得？這蛇膽應當也是可以賣個好價錢的。”</p>
“無妨！這金石斛能換三百兩銀子，所以你就不用擔心這些了，身體要緊。”江二腳下加快了些，聲音也輕快了些。</p>
“那就多謝江叔了！”</p>
腳下的山路已經沒那麼溼滑，兩人便不再言語專心趕路，走了將近半個時辰，他們才穿過了霧林。</p>
眼前一片清澈，底下的林子仍然望不到盡頭，兩人心中都焦急起來，韓元愷邊走邊拭去臉上的霧水，緊緊跟在小跑起來的江二後邊往山下趕去。</p>
……</p>
晌午已過，才青山南面的山腳下，旁邊便是高大聳立的山峯，擋住了仍然熾熱的日頭，讓山腳下的一大片林子都躲樹蔭下遮涼。</p>
本就茂密遮陰的林子裏頭，更是黑暗，嗜血的蚊蟲也樂得如此，環繞着一具具鮮美的肉體不停地聒噪。</p>
“啪！”</p>
又是一聲急促的手掌合擊聲，林子裏藏着十來個人，俱都飽受蚊蟲襲擾之苦，卻又不得離去或是燃薰艾草，以免暴露形跡，實是極爲痛苦難熬，有幾個人面上便出現了不耐的神色。</p>
見山上沒動靜，一臉的橫肉的狗爺這纔回過頭來，訓斥道：“你這混球！怕是饞酒了吧？”</p>
“不愧是狗爺！小弟的心思就是瞞不過您。”痣臉漢子滿臉堆笑着，豎了個大拇哥，說話間，那顆黑痣夾在皺紋裏，一伸一縮的跳動着。</p>
狗爺猶豫着，一對泛青眉毛擰了起來，有些無奈的說道：“就你饞酒？我也饞！可咱應承了王老爺的事，不好做得這般馬虎吧？”</p>
眼睛轉了幾下，痣臉漢子回過頭來繼續說道：“狗爺，就咱兩去，讓其他弟兄在這裏候着，再給他們打些酒和喫食回來便是了，這樣也不算敷衍了王老爺的差事。</p>
“這……”狗爺遲疑着。</p>
痣臉漢子趁熱打鐵，說道：“瞧這一時半會不像有人來的模樣，咱們走快些，趕在落日前回來，更何況就算咱們這邊辦砸了，鎮子口不還有一波人麼，不妨事的！狗爺。”</p>
狗爺貓起身子，往山上看了幾眼，說道：“那好吧！說實話，啃了兩日的乾糧，我嘴裏都淡出鳥來了，咱倆今日就去祭祭肚裏的酒蟲！”</p>
然後他又扭頭看着身後的其他弟兄，輕聲道：“弟兄們且小心候着，不可喧鬧攪擾了王老爺的差事，我們去去就回，回來給你們帶些酒水肉食，走！”</p>
痣臉漢子輕快的應了聲，兩人就起身向着林子外邊走去，剛踏出了林子走上兩邊林子隔出的山道，前頭的狗爺卻忽然停下了腳步。</p>
痣臉漢子一臉不解，還道他反悔了，有些着急的問道：“狗爺，怎麼停下來了？”</p>
“有人！”狗爺說着，扭頭往左邊一瞧。</p>
痣臉漢子也趕緊停了腳步，跟着轉過身去仔細一聽，果然遠遠地傳來陣跑馬不歇的急蹄聲。</p>
“噠噠噠……”</p>
聲音越來越近，似乎真是往此處而來，兩人趕緊貓回林子裏邊藏匿起來，剛貓好身子，便見從林子那頭拐出兩匹馬來。</p>
馬上之人俱都頭戴斗笠，一身黑衫，前頭一人身材高大，正是林，林石落着半個身位跟在後頭。</p>
一進到這條山道上，兩日不約而同的都勒了下馬繮，逐漸放慢了速度。</p>
呱噪的蟬鳴和着偶爾啼上兩嘴的鳥叫，似乎在</p>
走了一段，林石突然拍馬往前緊追了兩步，湊近了身子，悄聲對着林說道：“大哥，有人？會不會就是那幫山匪？”</p>
林左右掃了眼，不動聲色的回道：“有可能，情況不明，咱們到那邊林子看看再說。”</p>
話音剛落，就見山上的林子裏“撲哧”着飛出幾隻鳥來。</p>
林石猛地一勒繮繩，同時手往懷裏一摸，剛要有所動作，便被林拿着馬鞭揮手一甩，給擋了下來。</p>
山上的林子裏，一人正飛快的跑着！</p>
他穿過一片茂密的叢林，就來到一處隱蔽所在，眼前或躺或坐或立，有十二三人。</p>
這人掃了一眼，飛跑到一個正靠在樹幹上的漢子身邊，喘了口氣，把聲音壓低了說道：“二當家，山下又來了兩個騎着馬的人，不是咱們寨子的人，不過看樣子跟那幫人也不是一夥的。”</p>
“身上可帶了兵器之類的東西？”那被喚做二當家的大漢，正是黃羅剎，別看長得五大三粗的，卻着實有幾分小聰明。</p>
那人趕忙回道：“離得有些遠，故而瞧不太清楚，只瞧見都穿着黑色長衫，他們的馬背上還捆有行囊，對了，二當家，我瞧着那馬的模樣，倒是有點像咱們寨子用來馱糧食的那兩匹。”</p>
聞言，黃羅剎心中暗道：“莫非都是衝着這百年金石斛來的？早知道多帶些人來，如今若是那兩人採到了金石斛從這裏下山，要想拿到可是不易了。”</p>
見大夥都在瞧着他，黃羅剎皺起眉頭，說道：“你再回去看看，有什麼情況立刻來報，記得小心些，莫要走漏了形跡！”</p>
看着那人應聲離去，黃羅剎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安，讓其他人都留在原地小心戒備，他也跟在後頭悄悄摸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