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鎮番衛有消息傳來，說是那些糧商偷偷把一大批糧食給運出了關外，六壩堡。”</p>
梆梆梆！</p>
已是三更天，甘州城中，縮着身子的更夫在黑漆漆的大街上一腳深一腳淺的走着，風一刮，連小心火燭他也懶得喊了。</p>
總兵府大門緊閉，高高掛着的兩隻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風雪之夜，此時除了在府中巡夜的士兵，其他人早早的就上炕抱着被子入了睡。</p>
鼾聲這邊剛歇，那邊又起，一間普通士兵的營房裏，躺在角落裏的一個人突然爬起身來，定定瞧了好一陣，才躡手躡腳的下了炕，來到門後小心的把門閂取下，又耐下性子待外邊的風停了，這才拉開一角房門擠身出去。</p>
外邊黑漆漆的一片，巡夜的人剛走過沒多久往後邊庫房去了，他拉上房門又拿根筷子把兩個門環套住，便大膽的悄悄跟了上去。</p>
因爲天氣寒冷，本該守在門後的士兵偷了懶，取巧的把鑰匙交給了巡夜的人，由巡夜的士兵自己開門進來巡視，巡視完又再自行關門離去，是以一路上，這人跟着巡夜的士兵暢通無阻。</p>
一進了庫房，這人就跟在巡夜士兵後頭，尋了處已被巡視過的隱蔽角落藏了起來，那些巡夜的人一晚上都要來回好幾趟，加上這總兵府一直平安無事，沒出過什麼岔子，也就草草的走上一遍，便轉身離開。</p>
等到聽見大門上鎖的聲音，這人才屏氣從角落裏現出身來，這個庫房有六間房，門上都上了一把銅鎖，裏頭都是些重要的文書資料，以及各營的名冊賬本。</p>
這人看着六間房犯了難，便從懷中摸出一根細鐵絲，一間房一間房的撬鎖，進去一翻找不是要找的東西，便又出門把鎖鎖上。</p>
直到第三進房，他才瞧見放在書架上的一摞落滿了灰塵的賬本名冊。</p>
“甘州右衛新營賬冊，甘州右衛新營兵員名錄......”</p>
這人草草翻看幾頁，便將懷中的一摞賬本掏出，放到書架上，又把原本書架上的賬本名冊塞入懷中。</p>
正當他要再有動作時，那庫房外又響起了腳步聲。</p>
————</p>
風漸緩，雪如夏夜瑩蟲，在夜空中飛舞，直到落下。</p>
冒着炊煙、亮起一豆昏黃的小屋之中，一隻黑乎乎的泥淘藥壺在燃着溫火的小竈上燉着，稍稍冒出些熱氣。</p>
旁邊是一個在搗藥的少女，拿着杵的手一下一下的敲着，再旁邊是一個老婦，她一邊往竈膛裏添上幾根柴火，一邊道：“沒想到你還會看病咧，真是個好女子，以後咱金家溝的鄉親不舒服的，也不用大老遠的跑到永昌衛去了，翠翠娃，將來也不知誰能有這福氣娶到你。”</p>
“金婆婆，您就別取笑我了，我也只會看些許小病，不敢這麼說的。”</p>
鍋裏冒了熱氣，江翠翠放下杵，直起腰來輕輕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便起身緊走幾步來到竈臺邊上，打了一瓢熱水到盆子裏走到炕邊。</p>
昏睡中的他仍然微微皺着眉，江翠翠動作輕緩，彷彿是偷偷摸摸的生怕把他給驚醒了一般，</p>
老婦人起身抱了捆乾柴送到門外，那裏有一隻火盆，把柴火壓了幾根上去，門邊的大漢向她道了謝，她便轉身回到房中，看着江翠翠溫柔的神情，她不由上前打趣道：“天吶，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p>
江翠翠正在擦去韓元愷手上的血污，雙眼卻是一直盯着他的臉怔怔的看着，有些入了神，突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她不由又驚又羞的挪開目光，說道：“金婆婆，你……你莫亂說。”</p>
老婦人道：“老婆子我哪裏亂說了，這後生與咱金家溝的人非親非故的，他這麼急着趕回來要說還是爲了你？你這瓜女子，可別錯過了這麼好的後生。”</p>
“韓大哥他……他一直把我當做妹妹的……”江翠翠神情有些失落。</p>
“他怎樣老婆子不知，可是你我倒是瞧得清楚，方纔是誰那麼擔心？還來找我家老頭子？</p>
江翠翠臉上一紅，心裏卻是又苦又酸，方纔那婦人所言也正是她心中一直掛懷之事，戰場的兇險她已是親眼目睹過了，更何況韓大哥還是被朝廷通緝的嫌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被發現。</p>
“脖子那裏怎麼不擦擦？”</p>
“哦？哦！”江翠翠幫他鬆開衣領，小心擦去濺到脖子上的血跡，然後又回過身去，把手帕放進盆中洗了洗，盆裏的水已經變得通紅。</p>
“方纔老婆子還不知這後生怎麼對你，如今卻是清楚了，你看那是什麼？還不能說明他對你的心意麼？”老婦人看着江翠翠壓低了聲音，把嘴往炕上一努。</p>
江翠翠回過身去，果然見他胸前的衣襟處漏出一角白色的布料來，那料子看着很像是絲綢，上邊還繡着些花樣，似是一方手帕。</p>
江翠翠心裏一沉，她卻是知道自己並沒有這麼好的手帕，更何況自己也根本沒送過他手帕。</p>
“金婆婆，您幫我看看藥好了沒，別讓火熄了。”</p>
老婦人只當她害羞，也就不再打趣於她，回頭一看果然那小竈上的火快要熄了，她忙快步離去了。</p>
江翠翠心虛的往門外瞥了眼，便探出手小心的往韓元愷胸前摸去，捏着那一角料子輕輕往外一抽，果然是一方手帕，手帕上還繡着一支紅色的牡丹，女工精巧，那花繡得栩栩如生，仔細一瞧，那牡丹花蕊上，還繡着兩隻細弱蚊蠅的小字。</p>
“玉……代……”江翠翠臉色一白，看着昏睡中的韓元愷，心裏好似被針刺了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