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佛 >第四十七章 怯情去
    悟虛勉強止住了心中怒氣,飛回天源延聖寺,獨坐禪房,默默回想着方纔的情景,半響,低聲自語“那趙彤多半便是那偷聽自己與玄機子談話的白蓮教徒,否則何以方纔故意作出如此媚態,引得郭敏及衆人盡皆誤會”復又想到郭敏對自己種種敵意,不由合掌念道,“她要這麼想,這麼看,且隨她去吧。自己心中坦蕩,無愧天地。”

    話雖如此,心中到底不快。便是那全真教三清宮新進弟子大典,悟虛也是勉爲其難,肉身杵在那觀禮席上,心中卻另有所思。好在悟虛作爲喇嘛教的弘法長老,身份頗爲尊崇,在那嘉賓座上,陰沉着臉,一言不發,旁人還以爲喇嘛教看不慣全真教的大加造勢,也無人敢隨便來搭訕。那東海修士陳四海及龍潛等,以及王保保、郭敏兩兄妹,也有參加出席。但只是人羣中,搖搖相望。悟虛只是對着王保保略一頷首,與郭敏及其餘人等形同路人。

    待回到天源延聖寺,悟虛便連着數日,在藏經閣不眠不休,將自己認爲重要的典籍,重新一一翻閱了一遍,其中關鍵之處,更是牢牢記在心裏。之後,除了必要的外出,悟虛便將自己關在禪房,獨坐修行。

    一日,八思巴遣人將告知自己,與自己同出一門的如淨師弟,落腳在濠州城,更名爲朱元璋,做了郭子興的女婿,頗受重用,如今被任命爲濠州總將,據城對戰御史大夫賈魯所率元軍。悟虛想了想,來到八思巴所在之處,雙手合掌,對着八思巴躬身行禮,正欲開口。那八思巴微微笑道,“慧明可是想向老僧辭行,南下而去”悟虛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的反常舉動已經引起了八思巴的猜測,也不喫驚,只是略一遲疑,便答道,“大師明見,慧明正有此意。”

    八思巴也不言語,閉着雙眼,只是無聲地轉動着手中的經輪。悟虛知道八思巴必有後話,靜靜地端坐在蒲團之上。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八思巴,睜開雙眼,慢慢站起身來,徑直向着靜室外面走去。悟虛跟在後面,隨着其走出靜室,沿着天源延聖寺的圍牆內側,緩步而行。一路上,不時有寺中喇嘛,見八思巴頭戴黃帽,身着素色僧袍,偏袒右肩,轉輪而行,無不避讓拜伏。八思巴口誦佛號,飄然而過。悟虛倒是在後面,連連合掌恭敬,側身而行。

    走到後院一處幽靜之地,八思巴在一個涼亭處停下腳步,示意悟虛與自己進去歇腳。二人入座之後,八思巴問道,“方纔一路行來,慧明比之那蓮法峯如何”悟虛答道,“皆是佛門清淨地,只不過”“只不過什麼無妨,今日你我二人,便在這涼亭內開一個無遮大會。”八思巴將經輪輕輕放在亭中石桌之上。

    “只不過,似乎天源延聖寺規矩稍微多點。”悟虛想了想。“呵呵。”八思巴難得地如此輕笑,又問道“還有呢”。悟虛搖搖頭。八思巴,沉吟片刻,說道,“若以方便說法,外人有說本教爲密宗,其實本教是偏向密宗。佛法無實無空,顯密之法,無非方便法門矣。所謂規矩,也無外如是,但以因果緣法,方便而顯。”此番道理,悟虛還是懂得的,當下點點頭。八思巴又說道,“都是佛門清淨地,爲何又有諸宗諸教之分便若本教這天源延聖寺與淨土宗花蓮妙法宗。”悟虛答道,“一切賢聖皆以無爲法而有差別。便若大師方纔所言之方便法門。”八思巴笑了笑,問道,“那爲何當年本教隨蒙古鐵騎南下,掃平震懾中原諸佛教同門又爲何終南山全真教又與龍虎山正一教,百年來明爭暗鬥”悟虛答道,“無非是起了貪嗔之心罷了”八思巴笑而不語。悟虛正要問其實何見解。八思巴又正色問道,“你如今是何修爲境界”

    悟虛暗自腹誹,我如今是何修爲境界,難道你一個坐在對面的堂堂真靈層級的大修士,看不通透麼起身,合掌,答道,“慚愧,慧明如今只是凡塵九層初期的修爲境界。”八思巴點點頭,“你如今法界已顯,境界已是真人境界,只不過法力修爲上,上少了些火候。民間俗話說得好,一文錢死英雄漢。你如今法力修爲差了少許,縱有曼陀羅法界,許多妙處卻是難以施展。若是獨個遇上那真人修爲境界的狠角色,怕是難以應付。”悟虛聽得八思巴如此說道,不由福至心靈,鞠躬行禮,然後擡頭誦道“那日小雪山上,大師贈我白蓮一朵,可以施展三次真靈脩爲境界的佛門手印,小僧倒也可以保命三次。”

    八思巴微笑着看着悟虛,似乎看一堆白骨一般,笑問道,“你若願意,老僧現在便可以爲你灌頂,讓你一身法力修爲邁入真人層級。”悟虛微微撇嘴,如此這般的戲言,八思巴不知道說了幾次了;要想自己真個拜入喇嘛教。。悟虛本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不會同意的,這也許便是知障或者業力吧。

    八思巴戲言之後,也不在此糾纏,說道,“近日,大都來了一羣東海修士,你可知曉”悟虛不由想起了那日,在月疏閣與陳四海、龍潛等人碰面,差點在郭敏的挑唆之下,大打出手的情景,點點頭,說道,“這些東海修士,似乎頗爲詭異,還帶着扶桑女子,不知道來大都有何企圖。”八思巴答道,“東海修士,人妖混雜,自成一盟,其宗旨行事及修煉法門,與我等大相徑庭。其身後,有了不得的大修士在暗中推波助瀾。如今天下將亂之際,千里來我大都,其企圖,卻是不難料見。”然後徐徐地望了悟虛一眼,“那便是中原的龍脈。”

    龍脈悟虛面露驚訝之色,倒不是說以前沒有聽說過這個詞語。只不過悟虛自從修習佛法,便懂得了萬法皆空,凡事皆由因果而定的道理,便對那龍脈一說嗤之以鼻。龍脈不行了,不歸你家了,你便當不了皇上要是像前世有的野史記載的那樣,朱元璋恰好將其父母作了個天葬,葬入龍穴,是以日後註定開國大明這不但是太不講科學了,而是太不講佛學了。現在龍脈一詞,居然在八思巴這樣的佛教高僧、真靈脩士口中說出來,真真是覺得怪異無比。

    悟虛做出洗耳恭聽狀,八思巴也不解釋,只是繼續說道,“大元龍脈,北尾起草原,南首至大都,那東海修士此番前來,便是趁着天下大亂、龍脈震動之機,意欲染指。老僧等真靈脩士,不便出面。你雖然法力修爲未到,但法界顯現,可願隨着多吉、卓達等師兄同門,前往鎮守看護”

    悟虛心想,這按照歷史,以後便是那便宜師弟朱元璋的了,鎮守不鎮守,看護不看護,有那個必要麼再說,這鎮守看護,要多久莫非是寸步不離,一生一世便問道,“不知龍脈在何處慧明需要守護多久”

    八思巴,看了悟虛一眼,“龍脈隨氣運而動,大唐之時,在長安;宋朝之時,在開封。如今,便在這大都皇宮之下。所謂有德者居之,無論這龍脈何處去,何人得,皆是天意,但那東海妖盟,非我族類,卻是萬萬不可。你只需守護數日,若有東海修士來犯,將之擊退即可。”

    悟虛默然,想不到八思巴一個藏人,離開雪域高原,到了華夏之地,日久之後,也會有這種類民族主義的同仇敵愾的情懷。當即,躬身合掌,口誦佛號,表示應允。

    之後的日子,悟虛便在禪房,一意潛修,提升自身的法力修爲,只待八思巴命人相召,便隨着那多吉、卓達入那大元皇宮,鎮守龍脈,驅逐東海妖人。

    其中,有小喇嘛稟報,手捧一顆龍眼大小的珍珠,說是寺外有原先八思巴座下婢女趙彤求見。悟虛端坐在軟榻之上,淡然地對着那名小喇嘛說道,“告知趙彤姑娘,小僧正在閉關。”那名小喇嘛連聲應着,卻又雙手舉起,將珍珠捧着,徵詢悟虛是否要收下此禮

    悟虛定定地望着當夜自己送給趙彤的這顆圓潤如玉的珍珠,又想到那夜趙彤潛入自己房間,長髮繚繞地倒在自己胸前,又想那夜自己做的怪夢,又想到月下趙彤一詠三嘆地歌唱“一曲歌舞罷,京都夜纏綿”,又想到小雪山上趙彤蒙紗起舞,頭戴珍珠,被自己識破身份的那夜,又想到自己將其從龍潛口中救下,攝入法界,靈識爲其轉換氣息,趙彤潮紅的面頰。。一樁樁,一幕幕,在腦海浮現。

    終究還是忍不住,合掌低吟道“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那名小喇嘛卻是錯會了意,以爲悟虛動了情,有了意,欲學都城那些大喇嘛,要收其爲牀第婢女。便輕輕地應了一聲,將珍珠放在了軟榻小几之上,躬身退下。

    悟虛心中往事萬千,待得那名小喇嘛離去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伸手將珍珠拿起,放到跟前,看了又看,只覺一絲幽香襲來,心底別有一絲悵然。

    正所謂心中坦蕩怯情疑,忽聞濠州攻守急。

    且將龍脈暫守護,哪堪珍珠訴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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