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剛在眼眶中凝聚,寧遠便已率先哭了出聲。
謝枕舟眼含霧水看向他,帶着哭腔的回話,“鋸鋒草不可以靈力摘取。”
頓了頓,盡力將眼睛不住涌上的酸意壓下,謝枕舟問:“你哭什麼啊?”
寧遠回視着他。
兩人相對而坐,互相掉着淚珠子。
半晌,寧遠才聲音悶悶的道:“我看你疼。”
所以才哭。
一時間,謝枕舟傻愣愣的。
見他面頰淚珠滑落,寧遠哭得更大聲,原本清潤的少年嗓音略啞了些,他握着謝枕舟的手輕輕吹了口氣,便開始輸入靈力,“呼呼,馬上就不疼了。”
一邊說,寧遠一邊又加大了靈力的輸送。
......
鋸鋒草割出的傷口很深。
皮肉都被穿透,一大片鮮紅附於手背。
寧遠眉心擰得死緊,不管靈力輸送多少過去,都不見效。
“怎麼回事?”
寧遠聲音都在抖,盯着止不住流血的傷口,眼淚愈發洶涌落下。
謝枕舟疼得抽氣,整張臉被淚水打溼,卻在聽到寧遠啜泣聲入耳時,強行忍住了要一起抽泣的欲丨望。
他怕寧遠哭的更兇。
“我...我沒事。”謝枕舟說着吸了口氣,又擡起另一隻完好的手用袖子抹了抹臉,看着寧遠勉強笑了笑。
寧遠臉都急紅了,靈力還在不停輸送。
謝枕舟掙扎着把手抽回來,被寧遠攥緊了,連哭都忘了,衝他提着聲量道:“別動,疼!”
說得跟疼的是他一樣。
謝枕舟登時忘了流淚。
他眨巴下眼,將最後幾滴淚水趕出眼眶,糯糯開口:“我想給邵黎傳音。”
邵黎所修音律有治癒之功效,或許有用。
......
很快,邵黎趕了回來,同行的幾位師兄弟聽聞是被鋸鋒草所傷,因課業中有需要採摘鋸鋒草,也都一起過來了。
邵黎剛到。
就看到兩個淚人兒坐在一棵大樹下。
一眼望去,叫人分不清哪個是受傷的人。
但明顯是寧遠哭的更厲害。
而實在是忍不住疼痛,卻不敢大聲哭的謝枕舟,則是默默掉着眼淚珠子,口中還在安慰,“我不疼了,真的...嗚嗚嗚不疼了。”
寧遠哭着瞪他。
眼神中儼然是在說‘你騙人’。
邵黎走過去,“怎麼傷得這麼重。”
謝枕舟還沒開口,寧遠先站了起來,“快給他治治。”
可邵黎剛召出法器,就聽隨行而來的一名七星峯弟子開口阻攔,“不用白費力氣了。”
又有令一位七星峯弟子跟着說道:“被鋸鋒草所傷,不能以靈力治癒。”
這是課堂上提到的。
“不過你這傷還算尚可......”那人又提。
“什麼尚可!這叫尚可嗎!?”寧遠急了,同那人反駁,語氣帶着慍怒。
七星峯弟子:......
這人誰?
......
邵黎知道寧遠身份,示意寧少主稍安勿躁,對幾位七星峯弟子點了點頭。
那人便繼續說道:“這位師弟應當只是蹭到了一點......”
寧遠還要開口,就覺衣襬處被人一扯。
垂首看去,謝枕舟拉着他的衣服下襬,藏着水汽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對他搖了下頭。
霎那間,寧遠什麼火都熄了。
這才聽那弟子接下來的話,“鋸鋒草一旦嚐到血腥味,枝藤就如被喚醒,自發纏上吸食鮮血,直至將人吸乾。”
平常的靈力攻擊於鋸刃一般的鋸鋒草無用,被纏上便很難逃脫,只因其不僅鋒利無比,就是葉片也都堅硬如鐵,傷口十分難以癒合。
邵黎擔憂看向謝枕舟還未止住血的手背,“這可如何是好?”
寧遠被扯着衣襬,此刻什麼話也沒說,連哭都忘記了。
“找三師兄即可。”
“三師兄於靈道悟性無人能及,他配有一種靈藥,便可治癒鋸鋒草所傷!”
“是啊,我還聽藥堂長老說過,三師兄配的此藥,一藥難求,曾有其他宗門來問過,竟以極品丹方交換。”
這也是此次前來藥靈谷採藥,會有云舒的原因。
一羣七星峯弟子,對雲舒的崇拜之情溢於言表,一路行來本不怎麼說話,此刻也打開了話匣子。
甚至有幾個在前領路,說能找到雲舒領隊的隊伍。
不多時。
他們就同雲舒那隊匯合了。
“三師兄!”原本還在口中討論的七星峯弟子,各個爭搶着上前道出事情經過。
七星峯弟子至多沉迷煉丹制器,兩耳不聞窗外事。
卻都不謀而合的將雲舒推上了神壇。
雲舒聽完前因後果,循着那位最先開口的弟子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
此時此刻,謝枕舟正趴在寧遠背上。
還是頭一回被如此對待,他的臉有些紅了,剛哭過的眼尾染着一抹緋色,看起來似是害羞。
“你累不累啊?”謝枕舟小聲對着寧遠耳邊問他,“放我下來吧,我只是手傷着了,腿又沒事。”
卻被寧遠嚴詞拒絕。
“不可。”
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
謝枕舟閉了嘴。
若是再仔細一點,便能看到寧遠紅了的耳尖,已經蔓到了耳根處,隱隱有向臉頰延伸的趨勢。
......
“把他放下來吧。”
一襲青衫的雲舒靠近,他的嗓音柔和,聽得人耳膜生風,刮進耳裏引起一陣癢意。
謝枕舟的傷勢重要,最終寧遠還是不情不願的把人放了下來。
待到雲舒拿出藥瓶時,他沉了聲音,“你輕點啊。”
雲舒斂着眸,表情有些淡,背對着人點了下頭。
謝枕舟的傷處暴露出來。
雲舒在他面前蹲下丨身,一手將之託起,謝枕舟的手被他放在掌心。
好疼。
藥膏抹上手時,有絲絲涼意沁了進來,謝枕舟卻覺疼得厲害。
但他不敢哭。
寧遠好面子。
自己這一哭,他必定跟着哭,而且會哭得很大聲,這裏這麼多人,不能讓人看了去。
原本是忍着不哭。
可他淚水是強忍住了,但眼眶溼潤,鼻尖紅紅,咬着下脣腦袋半垂眼巴巴的樣子,令人看一眼就覺可憐。
雲舒指尖上藥的動作一頓。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產生了錯覺。
謝枕舟聽到耳邊鑽入一句,“我輕點。”
他怔怔的看向正爲自己上藥的人。
是三師兄在說話嗎?
......
待藥膏上完。
本該立即癒合的傷口,只是緩慢的從內裏開始止血,邊沿也慢慢消了紅腫。
還沒好。
雲舒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
怎會如此。
他的藥。
又一次在謝枕舟身上失了效用。
其他人卻不知其中原由,只以爲本該如此,紛紛誇起了這藥的神異之處。
“三師兄果真是天才。”
“鋸鋒草竟能用藥膏治癒,太妙了!”
因這一遭。
邵黎也放棄了任務,有三師兄坐鎮加上這許多靈劍峯的師兄弟在,他便可安心送謝枕舟回宗。
“我也跟你們回去。”寧遠說。
他本就是來找謝枕舟的,此時聽聞邵黎要帶他回去,也站出來提議。
邵黎看向雲舒,徵詢他的同意。
雲舒神色依舊,對三人溫聲囑咐,“路上小心。”
邵黎點頭。
***
來時雲舒給了他一枚飛行法器,回程的時間比之飛舟行時縮短了一半。
崇雲宗前門前,此刻停了一艘大型飛船。
邵黎剛出艙門,“這是......”
天辰派的標誌印于飛船之上。
寧遠甫一露面,就被架住。
“少主得罪了,宗主此番發怒,下令不管用何種手段,務必將您帶回。”天辰派幾名護法飛身上前,對寧遠解釋。
在寧遠反應前,手一揮,他暈了過去。
“叨擾了。”那護法又衝呆愣着的邵黎拱手。
變故發生得太快,謝枕舟從法器中下來,寧遠就已經被帶上了飛船。
知曉是天辰派掌門派人來接,邵黎也不多想,同謝枕舟解釋一番。
待天辰派的飛船離去,另一艘飛船漸漸降落。
邵黎一眼看過去就驚了,“是大師兄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