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旻不見蹤跡。
“禪、明淨,這裏是哪?”謝枕舟說着一頓,揉了揉額角,腦中有些混沌,四周充滿了令人呼吸不暢的壓抑感。
明淨面上帶笑,“冥界。”
聞言,謝枕舟一驚。
冥界!
也就是說,他們此刻是在無盡海底。
暄禹城那邊怎麼樣了,還有師尊......
當時衆人皆以爲酆旻殺完人後就要收手。
誰也沒料到他會出其不意帶走明淨,還有自己這個順帶的。
謝枕舟眉頭緊緊擰着。
這裏沒有鬼修需要的精氣,也無修士修煉要用到的靈氣,可以說是一片死地。
擡眼看去,上方是一片黑藍天幕。
那是無盡海,隔絕修丨真丨界的界門所在。
“酆旻呢?”他竟然可以自由出入冥界和修丨真丨界,說明界門早已不是鬼修們的威脅。
謝枕舟話音剛落。
身側就響起一道夾雜着幾分疑惑、卻又異常盎然的嗓音,“你認識吾?”
......
謝枕舟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他剛剛居然下意識說出了酆旻的名字。
而且沒想到人就在自己身邊。
黑色霧氣無影無形,飄散在他旁邊。
像是在近距離觀察自己。
謝枕舟頭皮發麻。
“阿彌陀佛。”明淨突然出聲。
隨即謝枕舟就感覺到,酆旻離開了自己周身寸許,“既然還俗,就不要把這麼難聽的四個字掛在嘴邊。”
這幾個字,可以說是酆旻最痛恨的。
換句話說,他最討厭的。
是整個幻陵大陸的所有佛修。
明淨不再開口,眸子半闔。
酆旻又轉了回來,“你這小孩,居然知道吾?”
“崇雲宗藏書閣典籍中有記載。”謝枕舟半真半假道。
典籍中記載不假,但只記錄了酆旻的生平,對於其本人的真名卻是簡略了過去。
沒人知道,此人是三千年前最是鼎盛的第一仙門。
陵天宗的人。
......
在整個幻陵大陸中,陵天宗就是個傳說。
現在的崇雲宗雖是第一仙門。
卻遠不及陵天宗。
以幻陵爲名。
其本身就是個禁忌的存在。
陵天宗早已於魔、妖、冥三族被鎮壓後隱世,無人知曉因何原因。
謝枕舟在看到有關酆旻這一段時,反覆閱讀過。
酆旻。
陵天宗的一代天之驕子。
卻是從出生就被安排好了結局,不過是一大宗掌門更替下被人擺弄的棋子。
曾經最信任最敬重的師尊,利用他、壓榨他。
需要他的盛名、他的榮光。
想到此,謝枕舟不禁想起莫汀,同樣是爲了權利,兩人如出一轍的惡毒。
利用酆旻的尊師之心,把人算計至死。
什麼以身飼鬼,不過是爲受傷師尊找尋解除體內鬼氣之法。
卻不想,一切都是陰謀。
曾被玩弄的人。
最終成了玩弄人的存在。
逃出來後,成了人人追緝、唾罵的喪家之犬。
昔日敬愛的師尊,依舊高高在上。
在這之後,酆旻發了瘋似的修習鬼道,四處吸食丨精氣,屠戮四方。
途經安元王朝時,碰到一個和他擁有同樣遭遇的人。
那人是個皇子,深受百姓愛戴。
但誰知道。
一朝被誣陷,曾經愛他、寵他的父王毫不猶豫的把人送到他國當質子。
往日敬他、尊他的百姓。
唾他、棄他。
酆旻把人救下,殺盡一城,然後者卻當即隨着伴他長大的土地一起掩埋地下。
先前酆旻在暄禹城外的所作所爲,也像極了他當初落魄時救下那皇子的經歷。
只不過結果截然不同。
明淨選擇當着衆人還俗。
在謝枕舟看來,不過是爲了萬佛寺,若他眼睜睜看着人被殺而無動於衷。
最終受到唾罵的,不僅有他。
萬佛寺也難逃左右。
“嗤”的一聲。
謝枕舟收攏思緒,垂了垂眼。
不論是書中還是眼下,他都知道,酆旻並不是濫殺之人。
“竟還有典籍記錄吾?”
酆旻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黑霧虛虛實實上下飄蕩着。
......
“他是去哪了?”
謝枕舟看着,酆旻蕩了一下便離開了,不由看向此處唯一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明淨手中的佛珠再度捻在指尖。
他在誦唸經文。
謝枕舟頓了頓,不再問。
待見他有停下的徵兆時,才道:“你在念什麼?”
讓他有種被超度的感覺。
明淨聲音平淡:“地藏經。”
謝枕舟心道果然,“禪師不用過意不去。”
那些人乃酆旻所殺,當時那樣的情況,酆旻被牽起回憶,所以他是決計不會放過他們的。
就算要攔。
也不過是死更多人罷了。
面對大乘期鬼修,所有人都懼於大乘期實力的威壓,一絲戰意都無。
這無異於是在引頸就戮。
明淨一彎眉眼,卻是笑了。
他沒在意謝枕舟又喚他禪師。
下一刻,只聽明淨道:“我爲自己所念。”
......
謝枕舟一滯。
明淨不以爲然,“那些人因我而死,如今我業障纏身,自是需要消消業障。”
他還當明淨在與那些在暄禹城死去的人念。
聽到這個答案,謝枕舟失笑。
他怎麼忘了,此人並非一般僧侶。
“我們要怎麼出去?”謝枕舟問明淨。
無盡之海的界門於有肉身的修士無阻,他們只需出了酆旻的地盤,就可以離開此地。
明淨看他似有深意,神態怡然,“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這話謝枕舟是信的,但他只高興了一瞬,就想到了話外之意。
謝枕舟道:“那你呢?”
明淨的話,只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