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宇瞧着她那十分沒有出息的樣子,心裏直嘆氣:膽子未免也太小了些。</p>
腦子也是不太靈光的。</p>
餘虎他怕的要死,自個她天天欺負。</p>
說她傻吧,還不至於,整日花花腸子多如牛毛,總是沒事找事。</p>
脾氣差的要死,一不順眼,王爺也不喊,滿嘴都是“上官宇”。</p>
“王妃,過來給本王搓背。”</p>
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上官宇熟練地指使她做些體力。</p>
“哦。”</p>
沈忻月擱下手裏的話本子,從裏間邁着重達千斤的步子,緩緩往外間屏風去,慢地跟蝸牛一樣十分不急。</p>
這病秧子就是多事。</p>
偏偏說只有餘虎給他搓的澡舒坦,現在餘虎不在,這麼“重要”的事還是王妃親自處理比較放心。</p>
不就是搓個背,小廝婢女一大堆,非得要她親自伺候。</p>
伺候也就伺候了,一會這裏力道不對,一會那裏不對。</p>
還有那身長腿長的,非說腳夠不着,胡亂地幫他搓了背還要給他搓腳丫子。</p>
沈忻月又是個對臭味敏感的,那腳一擡起,她簡直恨不得拿個絲瓜瓤給他搓掉一層皮。</p>
浴桶本就大,就是那牛高馬大的上官宇坐進去也只是夠得着頭,夠不着尾。</p>
每次躬身給他認認真真地搓完腳,那腰啊,簡直跟老牛拉了十車泥,酸地她躺榻上就不再想起。</p>
“背心有些癢,你撓撓。”</p>
沈忻月剛剛坐上浴桶邊的軟凳,撩起袖子拿上沐浴球,浴桶裏的人就開了口。</p>
這做派不像是王爺,活脫脫一個大爺,連王妃都被指使成鞍前馬後的僕人。</p>
扔掉沐浴球,沈忻月在心裏朝那浮在水上的後腦勺恨恨地“哼”了一聲,將那散了一背的黑髮掀開在一側肩膀,手指甲狠狠地往那所謂的背心撓了一爪。</p>
本以爲對方會被這爪子抓地高聲“啊”一下,結果他卻沒有吭半點聲。</p>
難不成不疼?</p>
沈忻月又狠了一爪子。</p>
哎?怎麼還沒反應?</p>
如此接連幾爪,連沈忻月都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那大爺竟然還穩如泰山。</p>
“王爺,你不疼?”</p>
終歸忍不住,沈忻月好奇地問了問,按理說,這幾大爪下去不是火辣辣疼也不可能。</p>
“哪裏?”</p>
後腦勺偏回頭了一點,朝着後背的方向慢悠悠問了一句。</p>
“背啊!還有哪裏。”</p>
是不是傻?抓的背難道還能痛到別處去?</p>
“沒什麼知覺。”</p>
嗯?</p>
“上官宇你故意的吧?沒什麼知覺你怎麼知道癢?還讓我給你撓!”</p>
肩膀上殘留的水被這一拍濺起好幾滴水珠子,準確無誤地彈了幾滴到她眼睛裏,搞得她一陣眯眼。</p>
真是害人害己。</p>
“是有些癢,但是不疼,你不是問疼不疼麼?”</p>
上官宇也沒管她那重重的一掌,仍舊不急不慢地講着話。</p>
這就奇怪了,還有人不疼只癢的?</p>
沈忻月心裏嘀咕,揉好了那進水的眼睛,睜開眼慢慢看了過去。</p>
那背!</p>
從上至下,密密麻麻都是疤痕!</p>
多如沒有身子的大蜈蚣腿,猙獰地爬滿脊背。</p>
長的,短的,粗一些的,細一些的,多如繁星。</p>
深的,淺的,紅的,白的,橫一道,又縱一道。</p>
白的是那些脫了痂的,紅的是她狠心抓的。</p>
這景象,刺地她眼睛一陣酸脹。</p>
怎麼能有人,能有如此多的傷痕?</p>
沈忻月怔在那裏,許久回不過神。</p>
腦子懵懵的,擡手將那背往前推了又推,這纔看清,從上至下,從肩胛骨到水裏若隱若現的腰背,都是如此。</p>
以往都是敷衍,每次搓揹她眼睛都不瞧,浴球刷騰兩下就完了事,今日這纔看了個清晰。</p>
難怪,他不疼,這一層一層的痕跡,恐怕早就鑽心刻骨的痛過,痛到麻木了。</p>
難怪,他癢,跟前幾年她腿上被沈如琴放狗咬的那處一樣,過一陣就是如此,只癢不疼。</p>
“王妃,再推本王要栽水裏了。”</p>
上官宇一句話將她噙在眼裏的淚震掉了下來。</p>
“怎麼了?”</p>
轉頭過來就見到沈忻月眼淚汪汪地垂着眸子,上官宇有些不解。</p>
忙側了水裏的身子,正對沈忻月。</p>
“你,你,你怎麼受這麼多傷?是不是前面也是?”</p>
沈忻月想起之前有次迷迷糊糊地給他順氣,那寢衣敞開着,自己的手掌覆蓋上去揉了兩下,有些凹凸不平,當時沒有料想會摸到裸露的肌膚,只顧着急着收回自己的手。</p>
如今想來,那地方的凹凸跟背是一樣的,全是疤痕。</p>
“腿上有沒有?”</p>
沈忻月擡眼看着上官宇蒼白的病臉補問了一句。</p>
不知怎麼的,彷彿一塊大石頭堵在她的喉頭,話剛問出,石頭滾落,淚就涌了出來。</p>
上官宇顯然沒有料到是如此結局。</p>
不過就是讓她撓撓背,怎麼撓着撓着就問疼不疼,說個不疼嘛,她還拍了他一掌,那巴掌力道雖狠對他而言不過是無關痛癢,拍完那掌,怎麼就突然轉了性,何故現在這樣梨花帶雨?</p>
他也有些無措。</p>
下意識就要擡手去幫她抹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