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京城中,那些在沒有下雨的時候出門也會帶一把雨傘,手上會隨時提着一個公文包同時還會去坐有軌火車的男人,一般都是這座城市裏的體面中產,他們有着穩定的收入和體面的工作,是銀行,交易所,商行,律所和會計師事務所的中堅,有些則自己經營着自己的小買賣,生活不錯。
車站上,人多的時候,一眼看去,這樣的男人在人羣中,至少會有三四個。
在上京城,這樣的人充滿了紳士風度,看起來也最人畜無害。
一個報童就在公交車站附近叫賣。
在坐公交車的時候,一些人買上一份報紙,是最好的打法時間的方式。
“賣報嘍,賣報嘍,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裁決軍出手,昨日在桃花橋製造慘案的血魔教妖人已經伏誅……”報童用稚嫩而又嘹亮的嗓音在公交車站叫賣着,同時揮舞着手上的報紙。
聽到報童的叫賣聲,那個文質彬彬的中年大叔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把報童叫了過來,“來,給我一份報紙……”
“先生您好,三個銅幣……”報童迅速跑了過來,把一份《上京日報》低了過來。
中年人付了幾個銅幣,剛剛買過報紙,一輛有軌公交車已經從遠處駛來,車門處的售票員把手伸出車窗外,手上拿着黃銅製的鈴鐺,在叮鈴鈴的用力搖晃着,提醒站臺上的乘客和路邊的人。
公交車進入站臺,隨着嗤的一聲,白色的蒸汽蒸騰,公交車的車門自動打開,等候在站臺上的人就從前門順序上車。
中年人也上了車,車上人不多,後門下了幾個人,空出幾個座位,中年人就坐到了一個座位上。
這樣的有軌公交車,最後面是鍋爐房,有些嘈雜,熱烘烘的,冷天的話或許還有人喜歡,但在夏天,後面卻沒有幾個人。
“買票啦,買票啦,歡喜橋兩個銅幣,青峯路三個銅幣,雲谷坊四個銅幣……”公交車重新開動,揹着一個鬆垮皮包的售票員開始在車上售票。
中年人又遞出四個銅幣,買了一張到雲谷坊的車票,一直等售票員重新坐回他的位置上,中年男人把黑色的黑色手提皮質公文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把雨傘掛在旁邊的扶手和欄杆上,纔打開報紙,細細看了起來。
“水魔譙笪海”“海邊漁村”“昨夜”“擊殺……”這些字眼一下子就映入中年男人的視野。
中年人的脖子莫名感覺有些發寒,坐在公交車上的身體不由扭動了一下,
在看到譙笪海的名字和海邊漁村地點的時候,這個中年人就知道,譙笪海真的死了,這不是報紙在瞎說。
裁決軍麼?這麼快……
中年人的目光不經意的從眼鏡後面擡起,掃視了一遍車內的人,看到車內沒有任何異常,來來往往的都是那些平庸的面孔,心中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但依然忍不住有些心悸……
中年人心中大罵起來,虧他還覺得可以和譙笪海一起“幹大事”,沒想到譙笪海一露頭就死了,譙笪海是五魔中死在上京城的第一個人,雖然五魔各走各路,沒有什麼情誼在,但譙笪海的死讓他有脣亡齒寒之感。
不過他心中也有慶幸,還好昨天去見譙笪海的時候他留了一手,沒有露出半點行藏,他離開那小漁村也早,要是裁決軍的人早追蹤到哪小漁村,是不是連他也要搭進去。
這個中年人正是暗魔。
暗魔的真名,叫仰贏,而他此刻的名字,則叫李昭。
想要在上京城搞大事,只有融入到上京城,有上京城的身份,纔是最容易隱藏的,纔是騙過裁決軍的最好辦法,在這一點上,他和譙笪海的想法是一致的。
譙笪海化身成了海邊的老漁夫,他則化身成了城裏的一個書店小老闆,真正的李昭,已經屍骨無存,李昭的妻子已經去世,有一個兒子在外地當兵服役,兩年內不會回來,這種有家有室有社會關係的上京城本地人,僞裝起來隱蔽性更強,而且李昭開的是書店,社會關係也簡單,很容易就能把自己代入進去。
譙笪海一死,暗魔之前策劃的針對夏平安的計劃就泡湯了。
來上京城這麼多天,暗魔第一次感覺到這座城市對他們來說危機四伏,殺雞暗涌。
血魔教的身份一旦暴露,而又無法及時逃離,就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
裁決軍能鎮守上京城,靠的絕不是僥倖。
看完報紙之後,暗魔小心的把報紙摺疊起來,慢條斯理的放到包裏,眼中則閃動着一絲詭詐的光芒,看來要重新計劃了。
車過了兩個站,看到有人在他對面坐下,車上的人多了起來,暗魔的臉色,已經變得正常了起來,甚至還帶上了一絲笑容。
車快要到雲谷坊,車上來了一個老人,暗魔微笑着站起,主動把自己的座椅讓了出來,讓老人坐下,在車停下的時候,他拿着雨傘下了車。
雲谷坊附近有上京城的幾所高校,附近就是學生多,這裏也充斥着許多的書店,李氏書店就是其中一家。
在一條種滿了梧桐樹的小小街道上,李氏書店就開在那裏,有一個不大的門臉,書店分爲上下兩層,經營的主要是專科類的工具書,還有一些繪製圖紙的工具,價格實在,頗受附近大商國工學院學生的歡迎。
暗魔來到書店,打開門沒多久,就有學生來買書和繪圖工具,半個小時後,一個來這裏買了一套繪圖工具的學生剛剛離開,書店裏得門鈴一響,就又進來一個人。
進來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穿着幹練的黑色套裝,戴着帽子,看起來朝氣蓬勃。
“掌櫃的,上次我要的那本《鍋爐加壓與管道給水設計》的書到了沒有?”那個青年一進門就大聲的問道。
“哦,到了,前兩天就來了,在樓上,我給你去找找……”暗魔看了那個青年一眼,上樓,那個青年也跟着上了書店二樓。
書店二樓一個人都沒有,在兩個人走上來的時候,那木質的樓梯還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