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就像是看到了玩具的孩子，一掃剛剛的茫然之色，一雙位置錯亂的燈泡大眼，死死盯着這張金屬卡片不放。
蕭煌把這個身份卡舉到哪裏，怪物的眼神就會緊緊跟到哪裏，他那扭曲的大嘴，還含混不清地說着一些單詞：
“凌……凌患長……”
怪物這個反應，把陸洋也嚇了一跳：“這個傢伙竟然還真的保留有正常思維能力！這豈不是說，星都市當年的試其實沒有失敗，他們真的製造出了銀河標準能量基的生物？”
蕭煌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怪物，託着下巴說道：“應該也不算成功。如果這個怪物就是剛剛那個星都域魔神，它的自我認知，顯然沒能恢復到正常人類應有的水平。”
陸洋想了想說道：“說到自我認知，根據那幫古代科學家的研究，銀河標準能量基生物都是靠自我認知來維持自身存在的，否則就會在正常的三維宇宙中，迅速轉化成物理學悖論一樣的存在，然後被正常世界的物理規則徹底湮滅掉。既然這個怪物能維持這副尊容，是不是說明，這副鬼樣子就是科學家李守一的自我認知形象？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人類潛意識對自己的自我認知，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形象。”
蕭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有道理！這個怪物如今的形象，倒還真有點像普通人類的自我認知形象……準確的說，這怪物的樣子應該就是普通人類在四維空間中的自我認知形象……如果是這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此話怎講？”
蕭煌指着跟個哈巴狗般盯着自己的怪物說道：“三維生物的意識，根本駕馭不了四維的軀體。這個叫李守一的傢伙，在轉化爲星都魔神的時候，自我認知應該已經徹底錯亂了。但這幫古代瘋狂科學家，竟然想到了辦法，把它錯亂的自我認知給固化了下來……錯亂的自我認知，只要能固化下來，同樣也是可以穩定存在的。”
陸洋這下算是聽明白了。
用三維生物的意識駕馭四維能量生物的軀體，就像是把正常人扔進了精神病的世界，這個正常人很快就會因爲無法理解所處的環境，而陷入精神錯亂的狀態。
李守一轉化爲星都域魔神後，顯然也無法理解四維生物的世界，從而化身爲瘋狂混沌的魔神。
想要拯救李守一，正常思路肯定是想辦法把他重新變回普通人類，但凌院長似乎找到了另一種思路，那就是讓李守一接受自己是個怪物的事實，然後嘗試用怪物的視角認知自己。
雪風也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怪不得！怪不得凌雲院長最後說他有辦法拯救李守一的時候，臉上會是那副表情！原來凌雲院長想到的辦法，竟然是把李守一徹底轉化成怪物……”
然而蕭煌卻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個辦法理論上確實說得通。與其讓人一個正常人去強行理解精神病人的世界，倒不如先把這人變成精神病，然後再讓他接受自己是精神病的現實。但問題是，想讓精神病人的自我認知固化下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這個怪物無法持續強化‘我是一個怪物’的自我認知，它也很快會自我崩潰掉。”
陸洋剛想說這應該是某種未知的銀河聯邦高科技，但卻突然靈光一閃，又想到了一種可能：“試驗！種種跡象都表明，星都域魔神並不能在正常宇宙中存在，如果在正常宇宙中將三維生物轉化成四維能量生物，這個生物就會直接轉化成物理學悖論被正常世界湮滅掉，而不會轉化爲星都域魔神。也就是說，只有在邏輯完備性試驗開始後，李守一才能以星都域魔神的形式存在。我之前一直奇怪，爲什麼邏輯完備性試驗會進行20多萬次，現在看來，這20多萬次試驗，會不會都是爲了李守一而進行的？”
“嘶——”
這麼一番推理合情合理，即使是蕭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完全對上了！凌霄的祖先逃出星都域之後，突然某一天就七竅流血而亡，這非常像細胞遺傳信息失調崩潰的表現。也就是說，凌雲院長應該是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才主動選擇離開星都域的！”
通過幾人的推理，星都市古代謎題的拼圖，似乎已經完全被拼上了。
首先，數十個科研都市舉行的大型聯合實驗開啓，由於星都市負責的那部分試驗，根本就是建立在學術造假基礎上的空中樓閣，因此毫不意外就掉了鏈子。
然後，凌雲院長自知已經徹底玩脫，決定強行中止實驗，向銀河法庭自首認罪。他中止實驗的手段非常暴力，導致自己學生的銀河標準能量軀體徹底失控，轉化爲“星都域魔神”這種介於人類和物理學悖論之間的特殊存在。
再然後，凌雲院長髮現聯合試驗並沒有停止，反而還在繼續推進，並且星都市的所有對外通訊線路全部中斷。他判斷這是有其他造假者要毀屍滅跡，甚至不惜拿數十個科研都市陪葬。在星都市已經徹底完犢子的情況下，他準備採用不成熟的手段，嘗試拯救李守一。
最後，凌院長不知通過什麼方法，將李守一從星都域魔神轉化成了一個扭曲的畸形怪物。
按照蕭煌的說法，這種怪物的自我認知，同樣需要一遍遍固化，否則隨時都有可能在正常三維宇宙中崩潰。
因此在之後的幾千年裏，每當星都域物理規則被修改後，李守一就會化身星都域魔神，被投放到星都大結界內胡作非爲，強化“我是一個四維生物”的自我認知；每當星都域物理規則恢復正常後，他又會變成一個畸形的怪物，被回收到高能物理試驗場中，漫無目的在這裏遊蕩。
如此往復循環，李守一就像介於三維生物和四維生物間的幽靈，生存在星都大結界內的奇葩世界中。
凌院長應該也在這個高能物理實驗場內生活了很久，可能因爲壽命即將走到盡頭，他在數百年前的某一天選擇離開這裏，前往莽荒域定居，併成爲了凌家寨的祖先。
至於凌家先祖無敵於天下的神奇武功，這下也有了一個很好的解釋。
凌雲院長好歹也是銀河聯邦高級科學家，他有些土著理解不了的手段並不稀奇。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這20多萬次永不停歇的邏輯完備性實驗，究竟是銀河聯邦主導的，還是凌雲院長爲了李守一，故意一遍遍開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