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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致有一個主意,但這外面的事還得靠你出面。”陶雲蔚道,“最好是能像原先咱們在北邊時那樣,找兩個識趣的幫閒跑腿。另此事涉及打探他人內事,多給些報酬也無妨,但務必要用那機靈又管得嘴的人。”

    陶伯璋當即點頭:“好,人我去找。你想打聽什麼?”

    “安王有一庶子,我想知道關於他外家的消息,越詳細越好。”陶雲蔚沉吟道,“再有就是……樓氏女眷平日裏常什麼時候去什麼地方上香禮佛,哦,就是宮中那個樓妃的樓。上次浴佛節時依我所見,她們應該不去大慈悲寺,估計是不想去碰那些高門士家的風頭。”

    陶伯璋一一記下,頷首道:“知道了。還有別的麼?”

    “你和阿珪最好這幾日找個時間,儘早去崔氏族學拜師。”陶雲蔚說道,“咱們先將入學的事坐實了,一則不怕那崔老太事後變卦,二則之後我還要藉此替二孃揚一揚聲名。”

    陶曦月聞言,若有所思。

    陶伯璋更是直接問道:“綿綿,你到底在盤算什麼?”

    “她不是想讓人家以爲我們陶家擅鑽營、愛攀附麼?”陶雲蔚涼涼一笑,說道,“那這好處我們便受了,再順道幫她一把,也替她崔家揚一揚挾恩圖報之名好了。”

    陶伯璋旋即瞭然,但不免又感到些擔憂:“如此當真能保住二孃不入王府?你纔將還說不好讓崔氏記恨,恐對她有害。”

    陶雲蔚神色微黯,正要開口說話,陶曦月卻已先淡淡含笑開了口。

    “阿兄,安王府我是自願去的。”她說,“你就不要爲難阿姐了。她能爲我、爲這個家謀劃至此,費心費力已是十分不易。你也莫要着急,好生想想我的話,即便這次咱們拼着全家丟了前程不要,可將來又當如何生活呢?這次是我,下次便可能是新荷,再下回,說不定又輪上了阿姐,到時你和苟兒,還有阿爹,又還有什麼能拋出來救我們的?”

    “所以崔家這個學,你們無論如何要去。”陶曦月認真地看着他,說道,“待我進了王府,說不定還能爲你們助把力,非說一定要飛黃騰達,但好歹能傍個身,家裏都能過得更容易些。”

    陶伯璋沉默未語,少頃,咬着牙回身一拳砸在了書案上,難過道:“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無能。”

    “好了,大事當前,我們就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糾纏這些了。”陶雲蔚復又冷靜地說道,“阿兄,坦白與你說,我這個主意是奔着替二孃謀取安王正妃之位去的,雖只有一兩成的可能,但我想,也不會再有比她做個他人眼中釘的妾室更壞的結果了。”

    陶伯璋被她大膽的想法給怔住了:“安王正妃?這……成麼?”

    “謀事在人。成與不成,”陶雲蔚目光堅定地看着他,說道,“做了便知。”

    ***

    巳時才過了不到一刻,窗外的日頭便像是換了副臉孔,不復晨間柔和,白晃晃地將熱氣灑將下來。

    鬱氏接過荀嬤嬤遞來的漉梨漿喝了一口,不由舒爽地嘆了口氣。

    “今年這天氣熱得委實早了些,”她邊說,邊又就着盞再飲了一口,“端午都還沒到呢,這就讓人離不得冰雪了。”

    荀嬤嬤笑道:“端午雖還沒到,但也不剩幾日了。夫人素來怕熱,這會子貪涼也是正常,只是到底時令未至,冷飲還是少喫些的好。”

    主僕兩個相伴多年,鬱氏打小聽她嘮叨慣了,並不當回事,照舊喝自己的。待一盞冷飲下肚後,馬車也恰好行至目的地,緩緩停了下來。

    鬱氏道:“把鏡再拿與我看看。”

    荀嬤嬤自是早有準備,不待她話音落畢,已將手中的石榴紋嵌碧璽銀把鏡遞了上來。

    鬱氏接過,對着鏡中映影細細看了半晌,邊說道:“這王婆子梳頭的手藝倒確實不錯,就是可惜出身低了些,不然留在身邊當個常用也好,現而今也只能在齋日裏用用她了。”言語間多少透着兩分遺憾,“好在平日裏也不必像今日這般,非得去掉香花妝容之飾。”

    荀嬤嬤正要附和兩句,又忽聽她語帶遲疑地道:“這米粉是不是有些浮了?”說着不免皺了眉,“到底還是鉛粉好使些,這鬼天氣,只怕待會要出我一臉的汗。”

    荀嬤嬤勸慰道:“夫人既做了居士,這些常禮還是要顧的,那鉛粉用上太過明顯,怕是入了佛祖的眼難免有不敬之嫌,況傳到主君耳中也是不好。”

    “我也知道。”鬱氏不耐地說着,將把鏡遞迴了給她。

    待她整理停當,方纔在荀嬤嬤的服侍下出了馬車,四個侍女連帶府中護衛早已候在外頭了。

    同濟寺與大慈悲寺不同,地方在城內坊中,且恰好又是建在泰安坊這樣的地方,所以寺園既沒有那麼大,路也沒有大慈悲寺那麼迂迴曲折,光是門前石梯就有百級。

    相比起來,同濟寺更像是一座家廟,只是這個“家”要以一坊之地來算,且這個坊還是“富貴之坊”,故而作爲此地寺院中香火最旺的一處,亦自是別有一番精巧。

    佛門清淨地,執銳的護衛們自是照規矩要留在外頭等候,於是鬱氏當先邁步,荀嬤嬤落後半距隨在她身側,四個侍女則兩兩排開依次跟在後頭,如尋常人家上香禮佛般徑直拾級而上,朝着寺院正門行去。

    迎面走來了兩個中年婦人,邊走邊說着話。

    一個語帶豔羨地道:“也不知先前殿中那位姑娘是哪家士族的女郎,長得可真是如花一般。”

    另一個則笑:“聽她求佛時自稱了句‘陶氏信女’,應是姓陶的人家,不過看她們姐妹的打扮和排場,想來門第也一般吧。”

    兩人說話間已錯身而過。

    鬱氏微停了停,若有所思,隨後重新邁步前行時便低了聲音問道:“前兩日傳來消息說崔家想送入安王府當側室的那個女郎,我記得便是姓陶吧?”

    荀嬤嬤肯定了她的回憶:“是的,便是那汝南陶氏家的次女。”

    鬱氏微微一忖,疑惑道:“她們怎麼會來這裏上香?” 於是吩咐荀嬤嬤道,“你去看看。”

    後者應喏,不動聲色地去了。

    ……

    迴廊寂靜處,陶雲蔚正拉着陶曦月的手在安慰她。

    “好了,事情已然這樣,我們再不情願也是沒有辦法。”她看了眼拐角邊被陽光投射下來的那半抹人影,語帶無奈地說道,“誰讓咱們家身家性命全都捏在了崔太夫人手上,現在連阿兄和小弟也被她收入了崔氏族學,爲的不就是這個麼?她既說要你去幫着崔十二孃收攬王爺的心,我們又如何能拒絕?”

    陶曦月擡手用巾子揩了揩眼角,嚶嚶泣道:“阿姐說的我都知道,我也認了命,原想着只當是去那安王府裏做個老老實實的花瓶便是,最好王爺身邊美人多得連看我一眼都嫌費事,等日子久了崔太夫人瞧着我無用,想必家裏再求求她去與王爺說一聲,放我離開也不是不行的。可誰想到……誰又想到他們打着的竟是這個主意。”說着又哭得悲慼了兩分。

    “二姑娘,”杏兒也在旁邊開了口,“你也莫要想得這麼絕望,興許那算命的當真是信口亂說的,你這麼好的人,向來也不同誰爭搶,怎可能會是那什麼……”她使勁想了想,“那什麼‘孤寡終生’的命嘛!”

    陶曦月就更傷心了。

    陶雲蔚嘆道:“若只看二孃的命格,自然也是尋常順遂的批註,但你沒聽那算命的說麼?她這回是撞上了人家的富貴命格,遇了那‘百鳥朝鳳’的劫,人家是那‘鳳’,她就是圍着鳳鳴的‘鳥’,鳳若昇天,自然便沒有她這隻鳥的事了。”

    “啊,”杏兒驚道,“那崔十二孃的命格竟這樣富貴麼?那豈不是說倘若安王娶了她……”

    “你胡說什麼!”陶雲蔚立刻低斥道,“說着後宅女眷的事,怎地扯到王爺身上去了?想來是平日裏是我對你太過縱容了,如今在外面也敢這般口無遮攔。”

    杏兒委屈低聲道:“那不是那算命的說的麼,百鳥朝鳳,這鳳誰還能輕易做得不成。”

    陶雲蔚煩躁道:“你莫要再瞎猜了,那算命的也不可能見得崔十二孃,哪裏能得知這些?他只是說咱們家曦月這劫難過罷了。”

    “阿姐,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陶曦月哽咽道,“都這樣了,連想在大慈悲寺替自己做個法事都怕驚動了崔太夫人,只能與你悄悄躲到這同濟寺來,也不曉得靈不靈。我也不求其他的,只求我這輩子還能有個盼頭,將來有機會從王府出去。”

    陶雲蔚也傷心道:“自然是有的,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阿姐都接着你。”

    姐妹兩個互相對着抹眼淚。

    拐角處那道投影悄無聲息地後退一步,消失了。

    陶雲蔚收了目光,就着手中巾子往陶曦月臉上擦了擦,末了,姐妹兩個無聲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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