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樂媽媽滿臉的憂心和心痛，“小樂啊，究竟是誰把你打成這樣？你說出來，你爸爸爲你做主。”
“爸！媽！”
楊樂委屈的喊了一聲，隨後悄悄拿眼角去觀察牀邊的父親。
別看他媽表現得更關心更憤怒，最後出頭的事兒八成還是落在他爸身上。
楊樂爸爸國字臉中等個頭，穿着一件灰色的夾克，站在一邊滿臉嚴肅。
若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臉上表情十分矛盾，既擔心兒子與人打架鬥毆，惹了不該惹的人，給自己闖禍，又擔心自家兒子打輸吃了虧受了委屈。
總之不管是打贏還是打輸，最後負責擦屁股的都是他。
“之前在電話裏也沒說清楚，你說說究竟是什麼回事？對方是誰？有多少人，才把你打成這樣？”
此時的楊樂一副病懨懨的模樣躺在牀頭。
整個腦袋被白紗布左一圈右一圈直接包成了一個豬頭。
脫臼的雙臂雖然被接上了，但短時間內顯然不方便活動。
便是躺着一動不動，稍微一碰，雙臂處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身上的傷痛，心口的委屈和恥辱，小弟的背叛，所有的一切，統統化成了一句委屈的控訴聲。
“就一個人，叫左小涵。”
“什麼？就一個人就把你打成這樣？你不是和一個叫胡毅的一起嗎？二個人還打不過人家一個？”
“爸，那傢伙是個練家子，還不講武德出手偷襲，我當時正坐在車裏面沒防備。”
“對方什麼來頭？”
“沒來頭，就是一個外地農村的窮小子，聽說還是個孤兒。”
“這個事情爸爸一定會嚴肅的處理，你先在裏面好好養傷。”
楊樂爸爸問了一圈，總算搞清楚了問題的根本。
一個孤兒，殯儀館的實習生，沒後臺——這是重點，圈起來一會要考。
既然是這樣，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定要讓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
“喂！張所長嗎？我是市建設局的楊克，是這樣的，我有個事要向你反應下，我兒子……”
出了病房後，楊克隨即一個電話打給與自己熟悉的附近派局所所長。
15分鐘後，一輛警車停在了人民醫院的門口。
爲了以示慎重，派局所一口氣派了3名民警過來，其中還有他們的所長歐陽華。
“小華同志，這個事情你一定要嚴肅處理，儘快立案。”
一行三人很快在住院部碰到了楊克，後者揹着雙手挺着肚子，瞬間從父親的角色換成領導角色上，一身威嚴的派頭，直接下了命令。
“是是，楊局長，我這就讓人去錄口供，等情況摸清楚後，馬上立案。”
雖然市建設局和本地派局所並不是上下級的從屬關係，但兩者的級別隔了好幾層，一個只是警務系統裏面的普通科長，另一個是副處，楊克確實有在歐陽華面前擺譜的資格。
跟在歐陽華身後的兩名民警在他們所長的眼神示意下去病房找楊樂錄口供。
“姓名，年齡，工作單位。”
“楊樂，21歲，在市殯儀館工作。”
“我被人打了，打人者叫左小涵，是我殯儀館的同事。”
“事情發生的時間，地點，能不能將具體經過說一下？”
提起具體經過，楊樂激動的在牀上掙扎的想坐起來，他媽在旁邊擔心的勸道：“好了好了，我兒子被他同事給無緣無故打了，你看看，都傷成這樣了，不是明擺的嗎？是對方主動尋事，你們派局所不管？”
同時將病牀給搖了起來。
兩名民警互相看了一眼，辦案時最怕這種胡攪蠻纏的中年婦女，對方又不是體制內的，不清楚體制內的規則，就算我們所長都親自出馬了，特事特辦，總得把事情弄清楚吧？
於是連連咳嗽了兩聲，繼續問道：“能說一下打人的原因嗎？”
“打人原因？沒原因，對方就是看我不順眼，瘋狗一樣逮住我就打，當時在單位停車場，也沒人勸阻，我被對方偷襲……”
兩名民警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第一感覺就是裏面有隱情。
不過既然是他們所長親自帶隊，對方又是領導家屬，怎麼辦？
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着嗎。
剩下的事就不用他們操心了。
反正有領導背鍋。
兩人很快錄完了一份模糊的口供，又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場上安慰了楊樂兩句，最後例行問了一句，“能不能接受私了？”
“私了？怎麼私了？”
楊樂母親激動的從牀邊跳了起來，“他把我兒子打成這樣了，我要他坐牢，我們不接受任何私了。”
兩人瞭解了基本情況後，很快將口供和傷情報告遞到外面的歐陽華面前，後者拿過快速掃了一眼，尤其在病情單上面重點瞟了一眼，“雙臂脫臼，輕微腦震盪，骨折……嗯，已經構成輕傷的標準，可以立案了。”
不過在立案之前，歐陽華還有一點摸不透。
對方既然是殯儀館員工，也算是體制內的人，會不會有什麼後臺？
否則怎會無緣無故把建設局局長的兒子逮住打一頓？
而且，這個‘無緣無故’裏面肯定有水分的。
“楊局長，還請借一步說話。”
歐陽華把楊克請到了旁邊的醫生辦公室，隨後將門一關，裏面只剩下他們兩人。
“令公子這個情況，我們聽後也很難過，只是不知道這個左小涵是什麼來頭？”
楊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香菸後，緩緩地吸了一口，隨後意味深長的回道：“一個外地農村的孤兒，目前在殯儀館只是實習階段……”
“那就以尋釁滋事立案，現在就立案，我親自領頭去辦。”
歐陽華瞬間懂了。
外地農村人，代表對方沒什麼背景。
尤其是‘孤兒’兩個字，則表明了對方沒有什麼雜七雜八的親戚，將認識達官貴人的最後一絲機率直接堵死了。
殯儀館實習，代表着對方目前還沒有進體制內，不屬於體制內的員工。
具體說，目前是一個無關係無後臺的小屁民。
一邊是建設局副局長，另一邊是一屆屁民，且不管案子本身，如何處理？已經一目瞭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