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餘光覽盡陸徵音的模樣,桓儇微微抿脣。接過徐姑姑遞來的帕子擦拭脣角。
“陸娘子,感覺如何?需不需要本宮再去請大夫來爲你看看。”在銅盆中淨了手,桓儇面上笑意仍舊溫和,“不必這麼害怕本宮。本宮對你沒有惡意。”
聽得這話,陸徵音緩緩點頭。同她們一樣在銅盆中淨了手,姿態乖巧地坐着。時不時往四周瞥瞥。
“草民梁承耀叩見大殿下。”梁承耀在簾外幾步的距離止步,斂衣行禮。
有些熟悉的男聲傳入耳中。陸徵音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這才瞧見原本掛起的簾幔,不知何時悉數垂落。將此地一分爲二,內外皆窺不見,只能隱約瞧出個大概來。
望着躬身站在簾外的梁承耀,陸徵音咬脣。那個人似乎有些熟悉?
見她這般,桓、韋二人對視一眼。眼中不約而同露了深意。
桓儇擡手拂過臂彎處的披帛,溫聲開口,“承耀來了?坐吧。”
領命坐下後。梁承耀望了望簾幔後的幾道身影,眼露疑惑。
大殿下這個時候突然叫他來,難不成是有什麼機密要事吩咐?
“說起來陸娘子不該光謝本宮一人。”說着桓儇偏首睇向陸徵音,“其實昨日救你的另有其人。”
桓儇那雙黝黑幽深的鳳眸裏蘊了深意。
話落陸徵音眸光一顫。擱在膝上的手,牢牢拽住了衣裙,把它擰得皺皺巴巴的。又擡起頭疑惑地看向桓儇。
抿了口茶水,桓儇悠悠開口,“在本宮救你之前,其實已經有人下水救你。本宮只是順道幫了忙。”
陸徵音瞪大了眼睛,似乎一時間沒明白桓儇的意思。恍惚間似乎又想起來,在她落水後似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拼命把她往前拽。
水中光線昏暗,她沒怎麼看清那個人的面貌。只是隱約窺見了些許輪廓。再加上被救上岸後,第一眼看見的又是桓儇。自然以爲是大殿下救了她,沒想到另有其人。
蹙眉思付一會後,陸徵音起身作揖,“多謝大殿下告知民女此事。不知眼下這位救命恩人在何處,徵音想當面感謝他。”
聞問桓儇含笑看她。端起婢子新上的茶水抿下一口,朝徐姑姑使了個眼神。
婢子將落下的簾幔拂起。正在飲茶的梁承耀倉皇放下茶水,怔怔地看向同樣也是一臉怔愣的韋曇華。倏忽明白了桓儇的意思。
“這位便是救你的梁郎君。”桓儇挽脣輕笑起來,“本宮原本想着男女有別,讓你二人貿然見面總歸不好。只好先隔簾,問問你的意思如何。”
“不礙事的。曇華以前在佛堂修習時,常聽師太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梁郎君這是大功德,我感謝還來不及。”說着陸徵音朝梁承耀行了個萬福禮。
見陸徵音如此,梁承耀連忙作揖回禮。二人間禮數做足。
“陸娘子言重了。無論是誰落水我都會去救的,人命這般貴重。”梁承耀側着首不敢去看陸徵音,聲音也隨之一緩,“陸娘子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倒是不在乎。就是不知道梁郎君願不願意來?”陸徵音擡頭,眼露期許地望向梁承耀。
“啊?這……”
梁承耀的話止在了脣邊,他看桓儇。可這會子桓儇卻低頭在看案上所雕的竹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梁承耀,面露窘迫。
正當梁承耀思考的時候,謝長安笑眯眯地走進來。
“梁兄就去吧。難不成你還打算讓人家陸娘子以身相許?”
說着謝長安打趣似得看了眼梁承耀,又看向韋曇華身旁的陸徵音,眼底閃過深意。
聽得這話梁承耀連忙擺手。一臉歉疚地朝陸徵音施禮。“謝兄,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救陸娘子只是爲了救人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聞言桓儇沒有擡頭,只是沉聲道:“謝長安,這大清早你就來了?”
“大殿下明鑑。可不是微臣要早來,是陸國公一大清早就來尋微臣。”
“趙國公陸巍?”話音一止,桓儇移眸看陸徵音,柔聲道:“看來是來接陸娘子你的。那一塊去吧。”
前廳的陸巍。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時不時擡起頭往門外瞥去。
隨他一塊來的陸國公嫡子陸行澤,一臉不耐煩地坐在椅子上。坐膩了便起身踱步到一旁的櫃架上,摸一摸擺在上面的奇珍異寶。
“你幹什麼?大殿下府裏的東西豈是你可以亂動的,還不快坐下。”瞥見自家孫子正在碰架上的紅珊瑚,陸巍連忙勸阻,“碰壞了。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阿耶,紅珊瑚而已。我們家又不是沒有這東西。”
“大殿下到。”
聽見門口的呼喊聲。陸巍連忙扯了陸行澤的衣角,示意他趕快一起跪下施禮。
二人垂首。視線所及之處,一襲緋色從膝下的海棠紋地毯上拂過。
“陸國公,陸世子起來吧。”
“多謝大殿下恩典。”
謝過恩後,陸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看見陸徵音安然無恙地站在桓儇身旁鬆了口氣。
“徐姑姑,讓人搬張椅子給陸國公。”桓儇挑眉而笑,“多年不見,陸國公看着倒是比以前還精神。”
陸巍聞言搖搖頭,“大殿下謬讚。臣這把老骨頭已經不行了,不能爲朝廷效力是臣的憾事。”
“誒,陸國公這是什麼話。您以前爲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勞,如今正是享福的時候。本宮看徵音她就被您教的不錯。”
突然被點到名的陸徵音,望了眼自家一臉不耐地哥哥陸行澤。悄悄往韋曇華的方向挪了一步,避開了那道視線。
“她要是乖巧,也不會陸家惹麻煩。要不是她落水,陸家也不會被人恥笑。”陸行澤沒好氣地道了句。
話落衆人面色驟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