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聽說攝政王有個祕密 >第五百五十八章地動
    從中書省公房出來,無論是值夜的庶僕還是巡夜的金吾衛皆似沒有瞧見他們一樣,連頭都不曾擡一下。

    彷彿習慣了裴重熙在入夜後,於宮禁中彷入無人之境一般。桓儇面上並無太多表情,只是默不作聲地走在宮道上。

    在北側廊廡的公房內依舊是燈火通明,或許應該說此處的燈火永遠不會熄滅。朝廷政令的草擬和決策皆出於此,而他們向來都是事務繁重。

    拂來的夜風吹起亂了樹葉,投在地上的影子也變得無比斑駁。偶爾可以聽見公房內傳來幾聲議論,隨即又止住。

    二人穿過橫街,沿着承天門街行了一會又從六部所在在位置拐了進去。輕車熟路地走到刑部門前。

    見荀凌道從刑部大牢出來,桓儇疑怪地看了眼身旁的裴重熙,皺眉道:“怎麼又是你。”

    “不湊巧,您每次來的都是微臣在值。”荀凌道朝二人作揖,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桓儇先裴重熙一步跨進去。

    在路過荀凌道身邊時,裴重熙啓脣無聲道了幾個字。

    “荀凌道怎麼不進來?”桓儇避開地上的潮溼,擡袖掩住了鼻子,“算了他不進來也好。”

    “刑部有事要他處理。”說着裴重熙拿起擱在一旁的燭臺,充當了引路人的角色。

    沒有細究荀凌道到底去幹什麼,桓儇憑着記憶往關押蘇十三娘一行人的監房而去。還未到門口,濃郁的血腥味混着奇怪的味道一塊撲入鼻中。

    藉着燭火往四周看去,那些個原本容顏明豔的女子,此刻卻各個憔悴無比。臉上和身上皆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因着天氣炎熱的緣故,有些人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腐爛。

    接過裴重熙的手中燭臺,又示意隨行的獄卒過去開門。桓儇這才彎腰踏進了關押蘇十三孃的監房。

    原本面壁而坐的蘇十三娘,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轉頭望了過去。見是桓儇進來,這才鬆了口氣。扶着牆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你果真來了。”

    將燭臺擱在案上,桓儇揚脣微笑,“是啊本宮來了。本宮此前就同你說過,刑部有的是讓人開口的法子。你瞧你如今成了什麼樣子?”

    聞言蘇十三娘看向自己血淋淋的手指,又低頭看了眼,仍舊往外冒着膿血的腳趾,譏誚一笑。一步步走進桓儇,她腳上鐐銬隨之挪動和腳下青磚相互摩挲着。在這空蕩蕩的牢房裏顯得十分刺耳。

    “刺殺皇帝,該有此下場。”蘇十三娘停在裏桓儇幾步外的地方,撥開臉上頭髮。一雙眸子仍舊熠熠生輝,“聽香榭那些人呢?”

    “只要他們和這次行刺無關,本宮可以設法保下他們。”

    聽着她的話,蘇十三娘頷首又看向站在她身後的裴重熙,沉聲道:“你讓他出去,我只想同你說話。”

    桓儇轉頭對着裴重熙點點頭。

    見裴重熙離去,蘇十三娘喟然長嘆。又走近了桓儇幾步。

    桓儇頓時警惕大起,一手掐在了蘇十三娘頸間,一手指向隔壁牢房一羣瑟瑟發抖擠在一塊的伶人。

    “十三娘,你若是敢耍花樣。你那些同夥一個都別想活。”

    “十三娘怎敢在大殿下面前造次。”言罷蘇十三娘俯下身,勾脣道:“是您身邊那人指使十三娘刺殺陛下的呢。”

    還未等桓儇開口,蘇十三娘突然一頭撞向了一旁的石壁。她仰面躺在地上,額頭正往外滲血,可是嘴角卻揚起一絲弧度。

    “真好……終於可以去見阿璘了。”

    聽得阿璘二字,桓儇似乎想起什麼。奔向蘇十三娘,厲斥道:“你果然是來爲桓璘報仇的。”

    “咳咳咳……是不是不是。大殿下自個去猜吧。”

    聽見裏面有動靜,獄卒連忙跑進來。看着躺在地上的蘇十三娘一怔,試探鼻息後對桓儇搖了搖頭。

    回過神的桓儇看了眼隔壁牢房的人,目中銳利大盛,“她罪有應得,按律行刺陛下當戳屍三百,至於他們也一併殺了吧。”

    “喏。”

    不知道桓儇是不是怒意正盛,竟然連一絲辯駁的機會也不給他們。

    不理會身後求饒的聲音,好像快步行在青石道上。

    還未走上幾步,腳下的青石板突然顫動起來,無數塵土飛揚而下,設於兩旁的燭臺也紛紛傾倒而下,桓儇眼中閃過驚恐。止步想要去拽住裴重熙衣角。

    他面色一沉,“地動了,快走。”

    來不及理會身後情況如何,裴重熙拉着桓儇一路狂奔而出。眼瞅着就快到門口,突然砸下來的巨石,讓二人雙雙跌倒在地。

    耳旁震聲如冬雷。可裴重熙卻伸手擁住桓儇,將她牢牢護了懷中,任憑落石砸在自己身上。她迎上那雙漆黑雙眸,可那雙眸子卻閃爍着,彷彿在承受什麼一樣,終於她清楚地看見有血順着他脣中涌出。

    呼吸聲於此刻凝滯,胸膛中好像憋着一口氣怎麼也喘不上來一樣。紛亂砸下的落石似乎沒有要停歇下來的意思,碎石一塊塊落在他們身側。

    落下來的灰塵迷住了眼睛,桓儇看不見裴重熙的情況,視線裏只有他含笑的鳳眸。那雙黝黑幽深的鳳眸雖然光彩驟歇,但是卻一點痛苦也沒有,甚至勉力擠出一絲微笑來。

    裴重熙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慌亂,原本黯淡的眸中也努力浮現出幾分溫和來。以脣形無聲地告訴她安心。

    她看着他,一時間心中五味成雜。鼻息間可以嗅得龍涎香的味道。

    恍惚間記憶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個雪夜,他守着高燒不退的她,立誓勢必要不惜一切代價往上爬,直到能夠將她護在身後。終於他已經手握大權,而她亦是從菟絲花長成了崖邊帶刺薔薇。

    思緒至此,她想開口迴應他,可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腦袋亦是昏昏沉沉的。難過瞬時涌上心頭,和着淚水一塊從眼角流出。

    “阿嫵,別哭。”裴重熙彎了彎脣,“這回我總算沒有來遲一步。”

    他的話裏頗有解脫意味,彷彿所有的一切皆可以在此刻放下。

    “景思”二字尚在喉間未曾出口,她突然感覺肩頭一沉,那雙緊抱着她的手臂也隨之鬆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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