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往日的凌厲與狂妄，很平靜，很溫柔。
陳蒼穹下意識停下腳步，心中一震。
不管他多麼厭惡楊如夢，可她終究是生母。
血濃於水的親情，不過如此。
“你想說什麼？”
陳蒼穹沉聲道。
他現在情緒很複雜。
他不想讓楊如夢死，可也不想看見楊如夢。
“謝謝”
楊如夢看向陳蒼穹，眼眸溫柔。
兩個字，如驚雷般落入陳蒼穹耳中。
謝謝
她，竟會說謝謝？
墜江，能讓一個人性情大變？
他不信。
沉默。
手術室內陷入短暫的安靜中。
隨後，陳蒼穹緩緩轉過身，看向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的楊如夢，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舉手之勞。”
最終，他蹦出兩個字。
說完，他轉身就想走。
情緒，此刻如翻滾的岩漿般，在心間沸騰。
說恨，是恨。
說愛，是生母
他能作何選擇？
“我知道你討厭我，也不想看見我。”
“但這次，從鬼門關前走過一趟後，我突然釋懷了很多。”
“等我恢復，我想向楚夢瑤道個歉，可以嗎？”
“希望你能原諒我……”
楊如夢說的很慢，聲音很輕。
沒有高高在上，沒有頤指氣使。
也沒有狂妄，有的……只有一個作爲母親的溫柔。
“……”
陳蒼穹沉默不語，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許是習慣了楊如夢的凌厲，亦或是齊秀的潑辣。
一時間，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楊如夢。
“你該向她道歉。”
“做不做，在於你。”
“蒼穹，我們之間可能存在着誤會。”
“但我只想告訴你，有些時候，身不由己……”
楊如夢沉聲道。
她不指望陳蒼穹真的能夠原諒自己，能夠理解自己。
但她只能盡所能的彌補。
“我只認我所見到的事。”
“說了，就該承擔責任，而不是甩鍋。”
說完，陳蒼穹邁步離開，消失於楊如夢的眼前。
救她，並不代表陳蒼穹的原諒。
等人走後，楊如夢苦澀一笑。
作爲趙劍的妻子，在京城生活數十年，怎麼可能不明白這次車禍是誰而爲？
她嫁入趙家，所有人都認爲她一躍入豪門。
可唯獨她自己知道。
豪門。
並非偶像劇裏那麼美好。
有的只是家族見的利益糾葛，有的只是家族間的紛爭內鬥。
她何嘗不如楚夢瑤般溫柔善良，但趙家給過她溫柔善良機會嗎？
趙家不會，京城不會。
她……會死
她只是家族交易中的貨物，一生深陷泥潭。
她尖酸刻薄，可她不蠢。
趙劍要殺她
家族間，利益優先。
而她和趙劍本就沒什麼感情，當年與之結合也不過是楊家利益驅使。
現在，她只是家族鬥爭中的犧牲品。
手術，仍在進行中。
柳陌生進行最後的收尾，沒多久，楊如夢被推出手術室。
陽光，順着窗戶灑落在病房的地面上。
恍若隔世，如獲新生。
門外，趙劍雙手揹負於身後，目光灼灼望着她。
“看我還活着，很驚訝吧？”
看着照片，楊如夢一雙桃花眼中沒有任何驚訝。
“確實，我躺在手術檯上時，也覺得這次必死無疑。”
“但沒想到，蒼穹是神醫，他救了我。”
“是很驚訝。”
“但……蒼穹救了你，不代表他能一直救你。”
“現在，哪怕我不殺你，也會有其他人殺你。”
趙劍眼中沒有任何感情，看着楊如夢如同看一句屍體般。
是的，當趙胖子走後，他尚且還在疑惑他話中的意思。
可當他將京城局勢牽扯進來後。
任何小事都將被放在聚光燈下，無限放大
楊如夢是一顆炸彈。
聞言，楊如夢嘴角揚起，“老爺子的意思？”
“車禍墜江，是我和唐煥烽合作。”
“你死，我們才安全。”
趙劍倒也坦白，望着楊如夢很誠實道。
在他看來，楊如夢將死，哪怕知道些什麼，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果然是你”
“趙劍，你好狠心啊”
“哪怕我們之間沒有感情，但……近三十年生活在一起的感情”
“也比不上你的利益？”
楊如夢目光灼灼，盯着趙劍的眼中滿是怒火。
剛纔，她在手術檯上，尚且抱着一絲希望。
趙劍與此事無關。
可當聽到趙劍親口承認時，她懵了
螳螂尚且有溫情，可眼前這位……與她生活近三十年的男人。
說出此話時，眼中毫無情緒波動。
若是殺她，只是唐煥烽或是老爺子的意思，楊如夢理解，畢竟她的價值已經被榨乾，可以認命。
但趙劍殺她，她……不接受。
“三十年感情？”
“收起你的僞裝，你騙騙蒼穹可以。”
“你以爲我傻？尖酸刻薄，目中無人。”
“你有什麼資格在我們面前狂妄？這是你狂妄的代價”
“趙家，不是你能爲非作歹的地方。”
“犯了錯，就該付出代價懂嗎？”
趙劍聞言，冷哼一聲。
一雙冷冽的鷹眼中寒光密佈。
生活三十年，他又豈會看不出楊如夢說這些話的意思？
裝
繼續裝
殺她，志在必得，又豈會因她一句話而改變計劃？
再說，他不動手，京城自會有人動手。
“我何錯之有？”
“這些年來，我只想爭取屬於自己的利益和地位，我有錯嗎？”
“楊家視我如垃圾，我若是不囂張跋扈，她們只會辱我欺我。”
“趙家呢？只是把我當做一個生育工具，爲你們趙家繁衍後代”
“若非趙家孫太子，若非蒼穹我楊如夢恐怕早就死在趙封城手中了吧？”
楊如夢瞳孔猩紅，怒瞪着趙劍。
深陷趙家泥潭，她能怎麼辦？
她只能自救
現在，陳蒼穹是她唯一的希望。
殺她，那就和兵王鬥鬥。
看看，是誰厲害
一聲咆哮，於趙劍耳中炸響。
而後落下。
他低着頭，不在反駁。
“趙劍，你可真窩囊。”
“唐煥烽追殺思佳三個月，而你不管不顧。”
“到頭來，還和他合作想殺我？”
“我若是這次活不下來，你和唐煥烽是不是該開慶功宴了？”
楊如夢冷冷盯着趙劍，漠然道。
窩囊？
兩字，如同一柄匕首，刺入趙劍的心臟。
倏然間，他猛地起身，揚起手一巴掌抽在楊如夢的臉上
啪
猩紅巴掌印立刻浮於臉上。
嗡鳴聲在耳旁響起，楊如夢嘴角開裂，一絲鮮血流淌而出。
她一雙眼眸死死盯着趙劍。
趙劍見此，冷聲怒喝道，“別他媽用這種噁心人的眼神看着我。”
“楊如夢，老子不說話，不代表我怕你。”
“也不代表我不敢殺你”
“只要你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現在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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