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一臉震驚地看着靳南霆,想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靳南霆沒有理會秦陽,沉着臉徑直走了進去。
盛一夏發現靳南霆後,先是疑惑,再是歉疚,一臉不好意思地看向秦陽比劃道。
——老闆,他是來找我的,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我先出去了,你們好好聊。”
秦陽露出牙齒,笑得很開朗,沒讓盛一夏發現他心中的不自在。
轉過身來,盛一夏有些生氣地看着靳南霆。
雖然說好了,他可以檢查她的工作進度,但她以爲是在家裏,像這樣不打招呼就過來,還無視他的老闆,真的很沒有禮貌。
即便他自覺和別人不在一個身份上,但畢竟是他自己到了別人的地盤,而且秦陽還是她曾經的老師。
——靳總在哪裏都是這樣泰然自若的嗎?
盛一夏本想說不可一世,但一接觸到靳南霆的目光,就換了一個詞。
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現在的靳南霆身上有一種很危險的氣息。
靳南霆沒有答話,而是走到了辦公桌前,旁若無人般地坐了下去,隨意地翻着面前的設計稿。
那種姿態,彷彿高高在上,可再一看,卻又讓人從心裏覺得,面前的男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派從容和矜貴的氣度。
盛一夏的心神隨着靳南霆翻動設計稿的雙手而起伏着,觸及到那人毫無波瀾的雙眸,心中不禁緊張起來。
這好像是第一次,她看到靳南霆在看她的作品。
至於在靳氏集團,靳南霆有沒有看過她的作品,她心中沒有一點把握。
見靳南霆翻完了設計稿,盛一夏感覺自己胸腔中的心臟好像跳得快了一些。
他會怎麼評價她的作品呢?
靳南霆終於將目光從設計稿上移到了盛一夏的臉上,那目光一寸一寸地掃視着盛一夏,彷彿正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
但盛一夏知道,不是的。
那眼睛裏沒有分毫情緒,彷彿他正在打量的是一件物品,而他正在評估物品的真假和價值。
盛一夏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驚到了,一時便愣愣地看着靳南霆。
靳南霆離開了座椅,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過來,直到他的的腳尖抵上了自己的,盛一夏才一下子驚醒過來。
這樣的距離,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映在靳南霆眸中的自己,還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製香調的味道。
靳南霆的手堪稱溫柔地撫上了她的面龐,眼神緊緊地鎖定了她。
盛一夏一時之間覺得自己動憚不得。
“如果只是這樣的水平。”
靳南霆的聲音帶着幾分疏懶,淺淺地說道:“你不如趁早放棄。”
彷彿驚雷炸響般,盛一夏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的。
來自靳南霆的否定,對於她而言,無疑於數九寒冬。
“你要是回家專心帶小北的話,我每個月還可以給你一百萬。”
靳南霆的手輕柔地從她的眉上劃過,又撫上她的眼角,盛一夏卻覺得那手就像一條冰冷的毒蛇,正在她的臉上游移着。
盛一夏說不出是憤怒更多一些,還是悲傷更多一些。
爲了打擊她好不容易建起的自信。
就算她的設計稿還達不到他的要求,可他何必說這樣傷人的話。
咬了咬舌尖,疼痛令她不至於失態,盛一夏緩了緩神色,一把將靳南霆的手推開了。
——靳南霆,我需要的從來就不是錢。
一種苦澀的感覺自心底升騰而起,這個人的想法還真是從來就沒有變過,他總是習慣於用錢來打發她。
盛一夏有些踉蹌地退後了兩步,拉開了和靳南霆的距離。
——我是不可能放棄我的事業的。
盛一夏定定地看着靳南霆,事業對於她而言,既是她的熱愛,又是她實現自我價值的途徑。
她的前半生,半點由不得她,她沒有選擇的機會,便被裹挾進了漩渦,可在靳南霆眼裏,這卻是她自作自受。
——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會用結果說話,一張不行,就十張,百張,你別忘了,約定是你說好的,並沒有時間期限。
許是盛一夏眸光中的神色太過堅定,又或許是,即便她強裝鎮定,他還是從她的眼底感覺到了一種沉重的悲傷。
靳南霆沒有再說話。
走進這扇門之前,他心裏好像有什麼在憤怒着,現在這憤怒依然沒消,卻又多了一種沉甸甸的感受。
“記住你說的話,如果不能讓我滿意,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靳南霆沒有再看盛一夏,說完這句話,便沉默地走出了辦公室。
盛一夏目送着靳南霆離去,直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盛一夏才彷彿脫力般背靠着門蹲下了身子。
一瞬間,她彷彿想了很多,可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
這個男人,對於她而言,僅僅是小北的父親而已。
就如她對於靳南霆來說,也僅僅只是小北的母親,或許還是令他感到恥辱的存在。
踏進這道門,也不是他願意的,她還責怪對方沒有禮貌。
可是,她哪裏來的立場呢。
在這座公司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可以要求靳南霆有禮貌的。
盛一夏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有多久,直到源源不絕的敲門聲喚醒了她的神志。
“一夏!”
蘇曉月看見盛一夏的樣子,立馬慌張起來。
“一夏,你怎麼了?”
盛一夏此刻的狀態,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三年前,那個殘破,沒有生氣的盛一夏。
看見好友擔憂的樣子,盛一夏的眼眸逐漸聚焦,隨即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不想要讓好友爲她擔心。
她只是,突然之間,覺得好累。
她可能,永遠都得不到靳南霆的認同。
她可以不期望這個男人的愛了,可是,她突然發現,她就連這個男人的尊重都得不到,他並不把她看成一個獨立的人。
“一夏,是不是靳南霆又欺負你了?”
蘇曉月氣得眼睛都紅了,她就知道,靳南霆那個衣冠禽獸不是什麼好人!
只是來一趟公司,都能打擊得一夏體無完膚,他簡直太可惡了!
蘇曉月頭一次爲自己罵人的詞彙量不夠而苦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