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過臉來,靳南霆是背對着她側躺着的。
盛一夏將手搭在臉上,輕輕捏了捏,看來是錯覺。
一直到太陽徹底看不見影了,期間,靳南霆都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盛一夏便以爲,他是不會和她說話了。
看着漸漸暗下去的天色,盛一夏有一些猶豫。
到底要不要主動和他說話,告訴他自己想下去了?她身上穿得單薄,這會兒已經覺得有些冷了。
盛一夏輕輕挪了挪身子,靠近了靳南霆。
只是靳南霆是背對着她,她比劃手語的話,他也看不見。
最終。盛一夏還是輕輕地扯了扯靳南霆的袖子。
察覺到盛一夏的小動作,靳南霆抿了抿脣,將手撐在琉璃瓦上坐了起來。
一雙墨色的眸子在夜色裏越發顯得深沉起來,涼涼的目光落在了盛一夏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溫度。
看清靳南霆眸底的神色,盛一夏只是眼睫微顫,面上的神色並沒有一絲變化。
——我想下去了。
盛一夏手指翻飛,將自己想要說的話比劃了出來。
“我有話要和你說。”
只是一瞬間,靳南霆眸中的神色便變了,冷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堪稱溫柔的神色。
盛一夏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自己一瞬間看錯了,還是靳南霆變臉太快了。
——你要和我說什麼?
盛一夏如水的眸光似月光般皎潔,清澈地映着她心中的疑惑。
靳南霆整理了一個自己的袖口,將挽起的袖子放了下來,斂了斂眸,俊美的容顏,在昏暗的視線下有一些朦朧。
“下個月,我父親生日,你同我一起回去。”
靳南霆的聲音,有一些低,卻十分的醇厚悅耳。
盛一夏離他離得近,這聲音便好似從她耳畔響起,帶着一絲令人沉醉的氣息。
可盛一夏並沒有被蠱惑,因爲他是那般的理所當然,這令盛一夏有一些氣憤。
她還記得自己三年前最後一次參加家宴時所受到的折辱,更何況,現在她又不是靳南霆的妻子,她爲什麼還要去給自己添堵?
——不去。
盛一夏的神色十分堅定,手上的動作也十分的利索。
靳南霆只是微微垂了垂眸子,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不管如何,你依然是小北的母親。就算你可以不去,難道小北也可以不去嗎?”
靳南霆的語氣並不激烈,反而十分的清冷,就像是溪流緩緩地淌過石牀,能夠撫平人心裏的躁意。
盛一夏原本十分牴觸的心情,被這聲音一安撫,很快平靜了下來。
這最後一句話可以說是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死穴,讓她不禁動搖了起來。
宴會的時候,江婷雪是一定會去的,如果她不去的話,萬一江婷雪到時欺負小北怎麼辦?
至於靳南霆,他根本就不會相信江婷雪會對小北抱着敵意,也就更無法保護小北了。
——我去。
盛一夏狠狠瞪了靳南霆一眼。
他就是篤定了她會去,纔會這麼不慌不忙。
他總共就說了兩句話,前一句話,給了她參加宴會的身份,而後一句話,則直接抓住了她的死穴。
見盛一夏答應了,靳南霆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似乎是有一些高興的模樣。
更不明白,他爲什麼一定要讓自己去?
難道他不知道在那裏沒有一個人歡迎她嗎?
只不過,現在的她,也不怕就是了。
“走吧。”
靳南霆一點點靠近了盛一夏,語調亦十分的輕,彷彿電影鏡頭裏的慢動作般,緩緩的將盛一夏抱了起來。
感受着從靳南霆胸膛傳過來的溫度,還有鼻尖木質香調的氣息,盛一夏定定的看着靳南霆,腦海裏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
回到房間內的時候,盛一夏一眼便看見了正坐在藤椅上發呆的蘇曉月。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臉看上去特別紅。
見到蘇曉月,靳南霆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長腿一邁,直接走到牀前,將盛一夏放了下去。
最後只平淡的留下了一句話,便邁着筆直修長的雙腿去了外間。
聽到靳南霆說要把牀留給盛一夏,自己去睡外間的榻上,蘇曉月看靳南霆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瞬。
“一夏啊,你是不知道我剛纔遇到了什麼。”
見人一走出去,蘇曉月立馬就開始了哭訴。
瞧見蘇曉月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盛一夏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發生什麼了?
以曉月的性子,一般都是有仇當場就報了,絕不會哭哭啼啼的,但看她現在的樣子,滿臉都寫着委屈,盛一夏反而猜不出來了。
“我告訴你啊,一夏……”
蘇曉月小嘴叭叭叭的,便又委屈又氣憤地說了起來,完了,還將楚文迪從頭到腳的罵了一遍。
聽的盛一夏不禁有些失笑,主要是這事太匪夷所思了,不管是他倆意外親上,還是最後楚文迪的操作,都讓人覺得腦袋不夠用。
至於楚文迪說的,靳南霆心裏有她,反正她是一個字都不信的,這明顯就是楚文迪忽悠曉月的藉口。
與此同時,不知道爲什麼,她竟然會有一種曉月和楚文迪是歡喜冤家的錯覺。
——那你到底是氣他什麼呢?你是氣他親到了你,還是氣他咬了你,又或兩者都有?
順着這個匪夷所思的角度思考,盛一夏心中一下子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面對盛一夏的詢問,蘇曉月一下子卡殼了。
要說是氣他親了自己,可這是因爲自己的不小心造成的,她好像也不能因爲這個怪他。
“那當然是氣他咬了我。”
蘇曉月突然之間有一點底氣不足的說道。
——那你覺得,你希望他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看到蘇曉月的樣子,盛一夏不禁若有所思起來。
如果只是單純的氣憤,依蘇曉月的性子,把這氣撒出來報復回去,這事兒就算翻篇了。
但她現在的樣子分明不是這樣的,這樣明顯更像是惱羞成怒。
——你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盛一夏有些不確定的比劃起來。
只有喜歡一個人,心思纔會變得複雜,就連喜怒也會跟着變得不再純粹。
盛一夏這一問直接把蘇曉月問懵了。
直到這一問之前,她都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可能。
而現在,就彷彿一道大門一下子在她眼前打開了,讓她混亂的思緒突然有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