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十分熟悉的滿布皺紋的蒼老面孔。
但又似乎很多年沒有看到過了。
“背……劍奴前輩？”
秦宇愣了足足好半天，方纔回過神來，有些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背劍奴睜開了眼睛，靜靜的看向秦宇。
秦宇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正身處神魔之墓石碑空間之中，就躺在背劍奴身旁，不遠處還能看到闞道子。
他又恍然了好一會，愣愣的坐在原地。
一幕幕畫面在他眼前閃過，讓他難以分清楚真實和虛幻。
“我是——誰？”
“醒來！”
就在此時，一聲蒼老的厲喝，從他腦海中響起，如同洪鐘大呂般嗡嗡作響，瞬間便震醒了秦宇。
秦宇猛地站起身來，徹底清醒過來。
“原來如此，我脫離幻境了麼？”
秦宇長出了一口氣，對着背劍奴一抱拳。
“多謝前輩。”
他知道自己剛剛是未能脫離幻境的影響，導致迷失自我，是背劍奴剛剛那一聲喝，將他喚醒。
背劍奴閉着眼睛，很平常的沒有理會秦宇。
秦宇想起什麼，開口問道：“是前輩您將我帶進來的麼？”
背劍奴還沒回答，旁邊闞道子已經開口了。
“你是陷入了幻境吧，確實是前輩將你帶回來的，這些日子你一直沒有動靜，彷彿失去了神魂一般。”
秦宇恍然，開口問道：“確實是如此，請問道友，過去了多久？”
闞道子摸了摸鬍鬚：“約莫有數十日吧。”
秦宇點了點頭，又沉默下來。
幻境中近百年，外界不過數十日而已。
看了看周圍，熟悉的神魔之墓石碑空間，彷彿隔了很多年再來一樣，心中頗爲感觸。
儘管他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幻境，但身爲蚩極的這近百年，卻依舊讓秦宇沉浸其中。
回想起腦海中最後的記憶，秦宇打了個冷顫，只感覺一股極深的恐懼從心中泛起。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過這般恐懼了。
並不是恐懼某個強大的敵手，某些強大的力量。
“我…吞噬了所有人麼？”
秦宇喃喃道。
他沒有猜錯。
只有脫離荒蕪之野，才能夠脫離那片幻境。
但是這代價，卻讓清醒過來的秦宇爲之戰慄。
他以噬魂和噬血，吞噬了蚩氏部落的所有人。
整個殘存蚩氏一族的血脈，集中在了一人的身上。
以初代血脈，容納整個蚩氏之力的他，獲得了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直接毀滅了天柱，打破了蒼穹，脫離了荒蕪之野。
同時，也成爲了……魔。
一如當年，他在逐鹿主城，絕路之下，斬殺了父親秦戰等所有親朋，又目睹姬相忘在自己眼前死去，那絕望與憤恨之下，凝聚出魔種。
但蚩極，比起當初的他更加絕望。
秦宇知道，被自己所殺的親朋，會在鬼域中復生，因此他最終才能下得了手。
只有姬相忘的死，無法挽回，才導致他徹底絕望，本尊秦魔的魔心，他已經見識過了。
而蚩極……
“那…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麼？”
秦宇閉上眼... 閉上眼睛，心中的感情萬般複雜。
也就是說……這應該，是真正蚩極所作出的選擇。
但當時的秦宇就是蚩極。
蚩極的記憶，蚩極的掙扎，蚩極的憤恨，無奈和絕望。
秦宇全都原原本本的體驗過了。
甚至那就是他自己的感情也說不定。
也因此，秦宇也並不能確定。
最後，做出那樣的選擇，是因爲真正蚩極的影響，還是……秦宇自己的選擇？
秦宇無論如何也不想這般相信。
但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就是蚩極的話，他又能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正如最後，掙扎之中，自己的心聲所說。
沒有別的辦法，沒有其他選擇了。
秦宇睜開眼，用力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揮去。
他不想，也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了。
“終究是脫離幻境了麼？”
秦宇看着手掌，露出一絲苦笑。
和以前天歧宗，以及四九宗的幻境不同。
天歧宗的幻境，他所做的是他自己，四九宗的幻境，他化身爲軒轅星辰，時間卻並不長，最後軒轅星辰的神魂與他融爲一體，才讓他受到了影響。
這一次，他幾乎是完整體驗了身爲蚩極的歷程。
以至於乍一回到自己的身體，都顯得有些陌生了。
比起這個，他更在意幻境的內容。
他下意識的看向外界。
外面，還在火煉天獄之中。
一旦離開，多半便會看到那隻魔眼。
“魔眼……”
秦宇腦海中，回想起那隻琥珀色的魔眼，神色卻是頗爲複雜：“是你麼？蚩極！”
經歷了幻境，此時的秦宇如何還不明白。
被鎮壓在這火煉天獄之中的魔眼，正是蚩極的眼睛！
原本秦宇也曾想過這個可能，但魔眼一直和蚩極的眼睛並不一樣，因此秦宇也不能確定。
直到最後，他吞噬了所有族人，徹底化身爲魔。
而他的戰神天目，也終於化爲此刻琥珀色的魔眼。
顯然就是蚩極的魔眼，讓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體會了蚩極的記憶。
雖然秦宇並不知道魔眼爲何要如此做，是有意還是無心。
但起碼，讓他得知了魔眼的來歷。
“蚩極……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或許細節上，和秦宇自己所經歷的有所不同，但想來大體上是一樣的，畢竟這是蚩極的記憶。
也就是說，蚩極最後確實吞噬了包括蚩靈在內的所有族人，從而打破了囚籠，脫離了荒蕪之野。
但在這之後，秦宇便一無所知了。
而那一切，都是蠻荒時期，距離現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蚩極的魔眼，最後出現在了這裏。
那麼蚩極自己呢？
儘管難以得知。
但是……他也可以想象得到。
因爲他自己便成爲過蚩極，他再清楚不過，蚩極擁有着何等強大的天賦和潛力。
而經歷過那般痛苦絕望，親手選擇了最爲殘酷而恐怖道路，最終化身爲魔的蚩極，一旦脫離束縛，將會蛻變成何等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