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琰停下動作,呈大字型躺在牀,眼睛盯着屋頂,說:“我不睡。”
“嗯?”季羨舟挑了挑眉。
“現在睡了等會兒沒人能夠叫醒我的,我還是喫完飯再睡好了。”滄琰盯着屋頂,目不轉睛,“而且現在睡了我晚睡不着了。”
既然滄琰都這麼說了,季羨舟也不再勸她去睡覺,他在椅子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說:“這裏挺熱情好客的,一點兒都沒有別處地方的排斥外鄉人的感覺。難道是我們之前猜測錯了?”
“你是說溫玄翦不一定住在霖海?”滄琰翻了個身看着他。
季羨舟將茶杯一放,沉着聲音說:“不過也不一定。”
這一來一往,滄琰自己也不大清楚了,皺着眉看着他:“到底一定還是不一定啊……”
“你看,這周圍的村子、小鎮和驛站都出過人命,都是人心惶惶的,可偏偏這個小漁村的人一點兒異常都沒有。”季羨舟疊着二指,一下一下不自覺敲着桌子,“有時候,太正常反而是不正常。”
滄琰覺得季羨舟說得有道理,只是怎麼想也想不通:“那溫玄翦到底……”
“誰知道呢。”她的話還沒說完,季羨舟打斷道,抿了抿嘴,“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擡頭看向滄琰,溫玄翦三番五次接近滄琰,滄琰身一定有他想要的東西,只要滄琰在,他不怕溫玄翦不來。只是……他得做好保護滄琰的準備。
這句話一說出來,滄琰便沒話說了,索然無味地又翻了個身,躺在牀,直愣愣地盯着屋頂。
季羨舟也沒說話,一時間竟然是相顧無言。
那般美麗的黃昏顏色已經慢慢消失了,窗外涼風習習,吹進來絲絲清涼,夜色漸漸來臨。季羨舟心藏着事情,站起來,又走到了窗戶前面。海邊極爲遼闊,天的星子看起來也金陵城裏看起來要多。
季羨舟看着出了神。
滄琰倒是什麼都沒想,迷迷糊糊地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沒有睡着。
“喫飯啦喫飯啦——”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漁脆生生的聲音從外頭傳了出來,滄琰本來睡得不熟,一下子驚醒了,猛地一坐起來,一下子眼前有些發黑。
“喫飯啦!你們快下來!”阿漁見着沒什麼兩個人沒回復,又衝着她們的房間喊了一聲。
滄琰閉着眼睛忍着天旋地轉,扯着嗓子回了一聲:“來——”
季羨舟一回頭,便看見滄琰坐在牀閉着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五官擰成了一團,看起來十分不舒服的模樣。
“你怎麼了?”季羨舟大步走到牀邊,坐了下來,一隻手摟住滄琰的肩膀,一隻手替她揉着太陽穴。
滄琰皺着眉搖搖頭:“我沒事,可能是剛剛起牀一下子有些猛烈了,有點受不住。”
看見滄琰揉着太陽穴難受的模樣,季羨舟猛然想起滄琰在金陵城的時候便有着頭疼犯暈的毛病,心不由得有些懊惱,直拍自己的腦袋,恨自己怎麼給忘記了,手下也不自覺放輕了一些:“還暈嗎?”
“好多了。”滄琰鬆開手,看着季羨舟,可能是還沒緩過勁兒來,說話的聲音也平日裏輕柔多了,“謝謝你啊季羨舟。”
季羨舟手下一頓,鬆開了摟住她的手,站了起來走了兩步,背對着她:“不用謝。”這話說出來,頓了頓,他偏過頭說,“好了的話趕緊收拾一下下樓吧,阿漁姑娘該等急了。”
滄琰直愣愣地看着季羨舟,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此時的季羨舟情緒有點怪怪的,她舔了舔嘴脣,愣愣地應了一聲:“噢。”
收拾好,季羨舟領着滄琰去了大廳,一路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
阿漁正好端來了最後一盤菜,見她們二人下了樓,笑着說:“飯菜好啦,你們先落座,我去給你們添飯!”
說罷轉身進了廚房,連給她們兩個客套的機會都沒有。
季羨舟和滄琰便不再客氣的坐了下來,兩個人盯着眼前的菜,都沒怎麼說話。
阿漁端着飯桶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兩個人都在發着呆,心裏不知道想些什麼,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把飯桶放在了桌子,拿起碗給他們一人添了一碗飯,季羨舟纔回過神一般,說道:“我來吧。”說着便要接過阿漁手的碗。
“哎不用不用。”阿漁添足了飯,遞給了季羨舟,“這些小事我來好了啊。”
季羨舟接過碗,先放在了滄琰面前,滄琰也纔回過神一般,憋了兩個字出來:“謝謝。”
“沒有啊。”季羨舟扯出一個客氣的笑容,搖搖頭否定了。
阿漁不大相信:“那你們……”
季羨舟側過眼看了一眼滄琰,挪開了目光,輕描淡寫地說:“噢,她還沒睡醒。”
“……”
阿漁“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我還以爲你們小兩口吵架了呢,下午的時候還如膠似漆的,剛剛我一看你們,像是誰也不理會誰一樣,心裏想了半天要怎麼勸勸你們,看來是我想多啦!”
阿漁這話說得坦然,滄琰卻恨不得把臉都捂進面前的飯碗裏。
“我才捨不得惹我娘子生氣呢。”季羨舟將滄琰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拍了拍她的頭,忍着笑說道。
“真羨慕你們!”阿漁笑嘻嘻地添完了飯,也坐了下來。
滄琰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有什麼好羨慕的……”
“羨慕你們感情這麼好啊!”阿漁自然是聽見了這句話,“你相公對你這般好,一般女子若是能夠遇得這樣的相公怕是三生有幸呀。”
三生有幸?滄琰心裏忍不住腹徘着,她是個神仙,統統只能夠活一世,哪來的三生有幸啊。
她憋了憋,終究把自己反駁的話憋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阿漁!我回來啦!”
滄琰覺得有些尷尬,正準備換個話題,屋子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三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少年也穿着粗布衣裳,卻與阿漁的小麥色的皮膚顏色不一樣,少年顯得有些白,模樣倒是十分俊俏。
少年看着他們,直接怔在了原地,臉有着明顯的錯愕。
“阿漁……這兩位是?”少年臉的錯愕收了收,問道。
“噢!這兩位是嬸帶過來的,在我這兒借宿幾晚,叫……”阿漁一怔,才記起來自己還沒有問他們的名字,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問道,“那個……你們叫什麼來着?”
季羨舟站了起來,抱拳說:“忘了自我介紹,在下季羨舟,這位是我的娘子,滄琰。”
阿漁點點頭,說:“我姓沈,叫沈漁,這是我的……”她說到這裏,難得羞了羞,沒說下去。
“你們叫我阿撿好。”少年接過話,眸一片平靜,“是阿漁的未婚夫。”
阿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原來你已經許了人家!”滄琰握住阿漁的手,一臉驚喜,“你們什麼時候成親!我還沒喝過喜酒呢!”
滄琰從前寫故事的時候,每每寫到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時候,想象了好多次她們的婚禮究竟是個什麼模樣,只是從未親眼見過一次婚禮,也從未喝過一杯喜酒。
現下聽見阿漁與阿撿已經許下了親事,滄琰想着總算可以親口喝一次喜酒了,心下難免有些激動。
阿漁羞紅了臉:“還早呢!”
滄琰忍不住笑出了聲。
阿撿走了過去,在阿漁身邊坐了下來,阿漁起身主動爲阿撿添了一碗飯,阿撿也不客氣,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理了理筷子,便夾了一筷子菜。
阿漁嗔怒道:“阿撿!你這樣是不禮貌的,應該讓客人先喫!”
滄琰生怕阿漁生阿撿的氣,還沒等阿撿回答,便趕緊打着圓場說:“沒關係沒關係,不用把我們當客人,不用太客氣的!”
季羨舟也附和道:“是啊,太客氣我們反倒不大好意思。”
季羨舟和滄琰兩個人都這樣說了,阿漁也不多說了,咧着嘴笑了笑:“我們這兒是小漁村,家家戶戶基本都是靠打魚爲生,飯菜也基本都是海鮮什麼的, 也不知道你們喫不喫得習慣。”
方纔她都是在魂遊天外,雖然盯着眼前的飯菜,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是以都沒有注意到面前一桌子菜有些什麼。聽到阿漁這樣說,滄琰才仔仔細細看着這一桌飯菜。
盛着菜的盤子不算精緻,可菜都是極爲新鮮的。醋溜魚,清蒸扇貝,綁着繩子的螃蟹……滄琰一個一個看過去,這些飯菜在客棧之的菜品算等偏的菜餚,又因爲極爲新鮮,阿漁擅長做海邊的東西,讓人看了都食指大動。
滄琰舔了舔嘴脣,衝着阿漁一笑:“啊,這麼多好喫的!阿漁真是讓你破費了!”
“哪裏有破費的。”阿漁趕緊擺擺手,說,“這些海鮮在咱們漁村來說真的太多了,外頭便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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