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琰這一番話低聲下氣認錯,一股腦兒將錯都攬在了自己身。
李雲深冷了臉,說道:“滄琰,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既然能夠來到這裏,自然有辦法帶你們出去。”
滄琰側過臉,對着李雲深使了一個眼色。
李雲深閉了嘴,臉色依舊沒有好轉,卻轉過身,默不作聲地扛起來了季羨舟,走到了滄琰旁邊。
這話說得嚴謹,態度又委實誠懇,真武大帝瞥了他們一眼:“一個神仙,一個凡人,一個魔君。你們三個人倒是沒什麼嫌隙。”
滄琰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不過叫本帝這麼放了你們,可沒這麼簡單。”他繼續說道。
李雲深冷聲問道:“那麼你想怎麼樣?”
“本帝想怎麼樣?”真武大帝說,“你們三個,只能出去兩個。留一個在這裏,陪陪本帝吧。”
滄琰與李雲深對視了一眼。
真武大帝看着他們,悠悠然說:“自然,那個半死不活的算了。”
季羨舟當然不能被留下來。
可她和李雲深若是隻能留一個人,怎麼說都不該是李雲深。
那麼只有她了。
滄琰挪開目光:“我留下……”
“我留下來。”
李雲深說。
滄琰一怔:“李雲深,你別鬧,這不是說着玩兒的。”
“我也不是說着玩兒的。”李雲深將季羨舟放了下來,滄琰趕緊接住他,李雲深面容嚴肅,說道,“我堂堂一任魔君,說話算話。”
“可……”
滄琰還要說什麼,李雲深瞬間捏了一個法術,一片猩紅與灰濛濛的天地當,竟裂開了一道亮光,那亮光越來越大。這光太過刺眼,滄琰下意識側過臉,李雲深將她和季羨舟兩個人猛地一推。
滄琰被這樣一打,一時間沒有注意,只顧着牽着季羨舟,竟直直的被打進了那道裂開的刺眼的裂縫之。
那道刺眼的光芒漸漸吞沒了她所有的視線,像溫玄翦將她和季羨舟送進他的幻境裏面的時候一樣,她只是緊緊地牽着季羨舟的手。
李雲深說:“信我。”
滄琰聽見了。
但是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竟是熟悉的漁村小屋。
沈漁和溫玄翦都不在這個屋子裏了,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將季羨舟扶了樓,讓他安安穩穩地躺在她們原先住的房間的牀。滄琰給季羨舟把了脈,脈象平穩正常,而他卻遲遲不肯醒來。
季羨舟的魂魄不齊,應該去哪裏找尋他遺失的魂魄,才能夠讓他醒過來呢?
滄琰嘆了一口氣,心裏頭既掛念着季羨舟,又忍不住想着李雲深。
雖說她曾救過李雲深一次,但是讓李雲深待在真武大帝的領地裏頭陪他,不是跟被鎖在十陽淵沒什麼區別嗎?
滄琰又在琢磨着怎麼去真武大帝的領地,將李雲深救回來。
不過,滄琰皺了皺眉頭,爲什麼李雲深可以輕而易舉地打開領地結界呢?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縱使滄琰是個神仙,卻仍舊覺得疲憊極了,直直地往椅子面一靠,一時間竟然覺得十分睏倦。
“咚、咚、咚。”
滄琰一下子坐了起來,這個時候,敲門的會是誰?
穩了穩心神,她站了起來,從容不迫地走了過去開了門。
竟是她。
滄琰微微有些詫異。
“阿琰姑娘,你們……還好嗎?”沈漁怯怯地問道。
這種神情,在沈漁的前世和今生,都是難得一見。
滄琰對沈漁好感挺多的,臉色也緩了下來了:“我沒什麼事情。只是我……”她頓了頓,往牀看了一眼,勉強開口道,“我夫君可能醒不過來了,我朋友也……也回不來了。”
縱然李雲深是一代魔君,法術卻不一定敵得過混沌之初便修煉到已被封帝的神仙。
怕是回不來了。
滄琰垂下眼眸,神情很有些落寞。
沈漁向來是個心裏善良的姑娘,聽見滄琰這句話,心裏頭揪得緊,她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似乎在組織着自己的語言。
這表情太明顯了,滄琰一眼可以看得出來。
“阿漁,你是不是有話要同我說的?”沈漁既然猶猶豫豫說不出口,滄琰乾脆便直接問了。
“我……我確然有些話要同你講。”沈漁咬咬牙,一下子跪了下來,低着腦袋,語氣裏盡是愧疚和難過,她祈求一般說,“阿琰姐姐,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可是,可是阿撿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模樣,求求你……阿琰姐姐,我求求你,原諒阿撿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沈漁不停地說着這樣的話,滄琰垂着眼看着她,沒什麼表情,也沒說什麼話。
看見她這個模樣,沈漁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一下子砸到了地,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你哭什麼。”良久,滄琰終於開了口。
沈漁猛然擡頭看她。
“我都沒哭,你哭什麼。”滄琰神情漠然,“醒不來的是我夫君,不是你的阿撿,回不來的是我的朋友,也不是你的阿撿。阿漁,你有什麼好哭的?”
縱然她心裏頭對沈漁這個女孩子皆是好感,但是滄琰卻依舊無法釋懷這發生了的一切。
沈漁低下頭,也不敢抹眼淚,一時都不敢說話。
“你起來罷。”滄琰說,“這件事情,也怪不着你。”
“阿漁,起來。”
驀然橫插入了一個聲音。
聽見了這個聲音,滄琰的臉色更加冷了下來。
沈漁轉頭看着他,喚了一聲:“阿撿……”
“阿漁,站起來。”溫玄翦扶着牆,臉色蒼白,竟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站都站不穩的模樣,卻掙扎着,從脣間咬着牙擠出了兩句話。
沈漁看見了溫玄翦,也不管不顧滄琰心裏頭怎麼想了,趕緊站了起來去扶住溫玄翦,眉間盡是擔憂之色:“阿撿,你爲什麼不在房間裏好好休息?你跑出來做什麼,趕緊回去休息,這裏我來……”
滄琰眯着眼睛看着溫玄翦:“不過一株化形草,竟叫你傷成了這個模樣?”她諷刺一般道,“妖君莫不是爲了叫沈漁姑娘多多關心你,而使的苦肉計吧。”
“不過一株化形草?”溫玄翦笑了一聲,隨即喘了喘,“滄琰,我權當你確實不曉得,但我告訴你,我同阿漁之間的感情,根本都不需要苦肉計。”
“哦?不是化形草。”滄琰抱着雙臂,冷笑,半分都是不相信的模樣。
沈漁看出來了滄琰根本不相信,生怕她有所誤會,趕緊說道:“真的不是那什麼化形草,阿撿他……是被人打傷的。”
什麼?
被人打傷的?
她眼珠子轉了轉,心裏頭一瞬間瞭然,難道是李雲深找到了這裏,打傷了溫玄翦,得到了去往北方領地的辦法,是以才能夠將她們兩個推了出來?
除了這樣,沒有別的解釋了。
爲了確認一下自己的想法,滄琰還是多問了一句:“打傷你的,是不是我那個朋友?”
沈漁看了一眼溫玄翦,見他皺着眉,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模樣,只好點點頭:“阿撿他將你們變走之後,沒兩天,你那個朋友過來了,問我們你去了哪裏。後來他便打傷了阿撿,奪走了什麼東西,一道白光閃過他便不見了。”
看來沈漁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們能夠去北方領地的,溫玄翦也沒有告訴她。
沈漁看見滄琰沒什麼反應,嚥了咽口水,繼續說道:“我將阿撿扶進去養傷,方纔偶然看見一道白光,心裏頭想着,是不是你們回來了……”
滄琰垂着眼,她不想知道這些事情,她只想知道,怎麼樣纔可以讓季羨舟醒過來,怎麼樣纔可以讓李雲深回到這裏來。
沈漁不知道滄琰在想些什麼,該說的她都詳盡地說完了,一時間啞口無言,便望了望溫玄翦,溫玄翦握着她的手,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滄琰想了想措辭,平心靜氣地問道:“我昔日裏救了你一命,亦替你報了仇,也算是你的恩人,你現下三番五次要對我動手不說,後來更是害得我夫君和我朋友情況不妙,這番可是恩將仇報吧。”
溫玄翦默了默,滄琰這話說得有理,他確實做了不少對不起滄琰的事情。
“對不起。”
他這樣說道。
滄琰瞥了他一眼,問道:“此時此刻,說對不起有用嗎?我的夫君可以醒過來?我朋友可以回來?”
溫玄翦低着頭沒說話,不知道想些什麼。
滄琰也不逼問,抱着雙臂倚着門牆,直直地盯着她。
半晌,溫玄翦才堪堪開了口:“你要問什麼,直接問吧。”
“那好。”滄琰等着這句話,聽到了,便毫不客氣了地問了,“怎麼樣纔可以到達北方領地?”
/42/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