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舟像是打算給她定定神似的,暗地裏捏住了她的手。
天色忽然暗了下來,她擡眼,眼見着雲層一疊一疊地翻涌着,再慢慢地將月色吞沒。
“不對勁兒。”滄琰說道。
這句話不再說的是竹子,而是天色。
方纔月色明亮,可現下陰雲一層一層的。
季羨舟握住她的手越來越用力,滄琰幾乎可以感受得到自己手心裏頭浸出的汗漬。
可青琊似乎沒有感受到這一系列不尋常一般,也跟着滄琰擡眼望了望天,隨即說道:“咦,莫不是要變天了?”
滄琰覷了他一眼。
卻忽地覺得自己身後過來一陣風。
那一剎那季羨舟鬆開了她的手,將她狠狠地往一邊推了過去。
寒光一閃。
竟是一把劍生生地刺了過來。
滄琰的背後出了一層冷汗,下意識捏了一個訣衝着那把劍的方向反擊過去。
那劍像是活的一般,朝着某一個地方靈巧地一轉,將滄琰那個法訣一下子避了過去,滄琰微微眯起了眼睛,這把劍一定不是屬於一個普普通通的刺客。
緊接着,那把劍一橫,生生地朝着季羨舟劃了過去,季羨舟眯着眼睛,渾身都是防備,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腰往後下壓了去,一下子便避開了那把橫過來的劍。
一個身影掠過。
不過一個光影的時間,她們什麼都還沒有看清楚,那個光影又失蹤了,不知道隱藏到哪裏去了。
滄琰站在原地,渾身都豎起來警惕。
季羨舟大步走了過來,站在了滄琰身邊,皺着眉看着四周。
“嘖。”青琊忽地發出了這一個聲音。
像個沒事人一樣。
她現在沒心思管青琊,只一心警惕着方纔那個使劍的人。
卻忽然又有了異動!
那雜而無章的竹子竟開始快速移動了起來,不同種類的竹子迅速圍繞了過來,直接將他們三個圍住,然後迅速轉圈旋轉,直叫人眼花繚亂。
他們自然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
起初的時候滄琰有些懷疑的是青琊,可如今青琊也被圍在了這一堆竹子當,滄琰心裏又開始不確定了起來。
慢慢地,那些竹子的旋轉變得緩慢了下來,卻是十分密集地束在了一起,繼而終於停住了。
圍得密不透風,她們也根本出不去。
留有的空隙十分大,但,是沒有一個出口。
不,出口還是有的。
竹子將他們圍住了之後,竟然還是露出了一個缺口,那個缺口看不見盡頭,十分幽深晦暗。
滄琰心裏還是暗暗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偷偷地擡眼看了看季羨舟。
青琊看起來一丁點兒驚訝與慌張都沒有,只是誇張地假裝發現,叫道:“咦,這裏有一條小道。”
廢話,你不說我們都看得見。
滄琰在心沒好氣地想。
季羨舟盯着那條小道看了一刻,便看也不看其餘人,說道:“走吧。”
“直接走?”滄琰一怔。
季羨舟覷了她一眼,說道:“不直接走還要怎麼走?”
滄琰撇了撇嘴,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考慮一下,或者不準備一下嗎?”
“只有這一條路。”青琊說道,低着聲音,沉着聲笑了一聲,“我們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
說得也是。
即便滄琰有多麼防備青琊,但也不得不承認青琊說得也有道理。
她還未來得及詢問季羨舟的意見,便感受到一股力量將她往前拉過去。
季羨舟一言不發,牽着滄琰的手便沿着那條笑道慢慢地往前面走了過去。
青琊挑了挑眉,也是一句話也不說,緊緊地跟在了她們倆的身後。
那個小道看起來短,可實際確實很漫長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小道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若是普通人走這般小道,怕是會覺得無絕望了。
不知時辰,不知天色,僅僅只是靠着一種本能在往前走着,幾乎快叫人沉陷在麻木當。
沉默讓人覺得萬分疲倦,以及,莫名的滲人。
“季羨舟。”滄琰忽而開了口。
季羨舟的目光始終看着遠方,一直沒有移開,卻還是應了一聲:“我在。”
忽然覺得很有一些喪氣。
她目光有一些茫然,說道:“我們……會不會出不去了。”
滄琰的聲音似乎帶着一些篤定。
季羨舟頓了一下,說道:“不會。”
“真的不會嗎?”滄琰又問。
“不會。”季羨舟不厭其煩地回答,“既然有人有心將我們困了進來,必定是會有出去的路。”
“那可未必。”青琊忽然插了嘴,輕笑了一聲,“若是困住我們的人有心不叫我們出去呢?”
季羨舟瞥了青琊一眼,說道:“若是沒有路出去,便殺出一條路出去。”
青琊笑容不減,含着笑看着他。
爲了保存體力,這一路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沒有水和食物,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出去,能夠保存一點兒力氣是一點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了多久,忽然,豁然開朗。
眼前不再是一堆雜亂無章的竹子,而是一片暗色無光的空間。
只有正間擺着一個燭臺,燃着幽幽的燈火光芒,才讓人勉強看得見一些東西。
燭臺再高處,是一個牌位。
季羨舟走了過去,站在了牌位之前。
牌位面寫着幾個字。
滄琰也跟着走了過去,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
“吾妻青袡之墓。”
青袡。
滄琰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得很,卻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究竟是哪裏見過。
不過她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的人委實是太多了一些,她索性也不去細想了。
“我們怎麼走到了一個墓裏面來了?”滄琰忍不住問道。
很怪,若是有人想要取他們性命,又爲何捏了一個陣法將他們引到了這樣一個墓裏頭來了?
燭臺下面放了一束花,花很好看,長枝面綴着雪白的星星點點的小花,乍一看宛如漫天星辰。
滄琰偏着頭看着那束花,細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出手去夠,拿起了那束花,放在鼻下,正準備輕輕翕動鼻翼,季羨舟卻將那束花一下子拿離開了她的鼻下。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季羨舟的神色有一些肅穆,他的聲音也變得沉穩起來:“墓裏頭的東西別亂動。”
說的也是。
滄琰往後退了一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空氣之還殘留着一些香味。
真好聞。
滄琰這麼想。
青琊倒是沒有看見這些一般,從懷掏出了一個火摺子,吹了吹,便着微末的火光打量着周圍。
周圍不過是一片牆壁,實在太黑,一時無法看清全貌。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滄琰輕聲問道,“唯一的小道也沒有了,我們總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
季羨舟的聲音從她身邊響了起來:“牌位面既然寫着‘吾妻’二字,又有正開的鮮花,說明修建這個墓的人非常重視墓主人,還會定期來看望她。既然如此,別人進得來,我們一定能夠出得去。仔細找一找,總會有線索的。”
這話剛落,便聽見“轟隆”一聲。
季羨舟和滄琰同時轉過頭來。
青琊的笑容裏面難得帶了一些尷尬:“一個不小心……”
恰巧地碰到了機關。
瞬間整個空間都亮堂了起來,一道石門倏忽開了,有光線從石門外面照向裏面,她們這纔看清了這個空間整個兒的模樣。
幾乎算是空空蕩蕩,只是一進來看見的牌位和花束,牆壁面有一些美人兒畫,全都是同一個人。
滄琰猜測,這個美人兒約莫是這個牌位面寫的那個青袡了。
其餘便沒有什麼了。
再是青琊旁邊牆有一塊兒地方凹進去了,應當是方纔青琊隨手按下去的,機緣巧合之下打開了這一扇石門。
雖然有一些光線了,卻也不是外頭的那種亮堂。
她們從那個出口走了過去,入眼,便是兩排過去的夜明珠,每一個都用一個極高的枝椏撐着,每一顆夜明珠都極大,一顆一顆過去,十分亮堂,才能夠照到方纔她們進來的那一個屋子。
“真是奢侈啊……”滄琰忍不住感嘆道。
她在司命星君府頂多用長明燭燃着照明,也沒這般奢侈用這麼多夜明珠的,再說了,每一顆夜明珠竟然如同蹴鞠一般大小。
便是一顆,凡世間也難得一尋。
這人出手太闊綽了。
長長的一條道路,只通向一個棺槨。
饒是滄琰是個小神仙,也覺得有一些滲人。
夜明珠的光微微地泛着一些綠色,又想着這是在一個墓裏頭,滄琰覺得自個兒的頭皮有一些發麻。
季羨舟自然是感受出來了她有一些膽怯,捏了捏她的手,輕聲一笑,壓低了聲音,微微側過身子,覆在她的耳邊說道:“地府都闖過了,你還害怕這墓裏頭有小鬼?”
……說得也是啊。
滄琰苦惱地撇了撇嘴,說道:“說起來,你可能不大信……地府其實這兒……要熱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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