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哥哥的事情。”李沉縈聽見了他說的話，立刻否認道。
李雲深瞥了她一眼。
漏洞百出。
李沉縈低下了頭，說道：“是我自己。”
她說話含糊不清，李雲深問：“你自己怎麼？”
“是我自己想要知道的。”李沉縈低聲說道，“從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我只是想要知道從前的事情，一個人若是沒有過去，不是很怪嗎？我只是想做一個……有過去的人。”
她咬了咬牙，說道：“雲深，我現在認識你一個人能夠告訴我的過去了……”
這些話何其耳熟。
尤其是現在的李雲深根本是夢境之外的那個李雲深。
他怎麼會懷疑歸菡的呢……這些話，沉縈也跟他說過的。
李雲深抿着嘴，心情有一些複雜：“現在不是告訴你的時候，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再跟你說。”
“好。”李沉縈癟了癟嘴巴，雖然答應了他，心未免還是有一些不甘心。
李雲深垂下眼睛，心裏頭知道，今天這個話一旦是開了口，在李沉縈的心會成了一個疙瘩，若是他一直不說了，李沉縈自然不會提起來，但是她未必會忘記。
依着她的心思，想必怎麼說都要找出線索來。
可是至少不是現在。
李雲深心知肚明，說道：“沉縈，你收拾一下，我們要搬家了。”
這一次李沉縈臉的錯愕一點兒都沒有遮掩，說道：“搬家？爲什麼要搬家？搬到哪裏去？”
“我帶你去體驗一下別的樣子的生活。”李雲深笑着說，“院子裏不夠栽種紅梅和山楂樹的，我們換一個更大一點兒的地方。”
李沉縈對這個理由一點兒都不懷疑，點了點頭，說道：“我這去收拾。”
她腦海裏面都是那副畫卷。
其實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的，當日，李雲深帶着李沉縈住到了京都之外的一座山裏。
那座山下面是一個小鎮，不知道爲什麼李雲深沒有帶着李沉縈住到小鎮裏面，而是帶着她在山裏面置辦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屋子，那屋子周圍一半種着紅梅，一半種着山楂樹，怎麼看怎麼怪。
可是李沉縈莫名其妙的是很喜歡。
雖然不知道李雲深爲什麼要帶着她遠離人羣，不過，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她去問了，李雲深肯定是掏了掏耳朵，隨口說着：“小鎮地方太小了，哪裏種得了這麼多紅梅和山楂樹。”
想着李雲深的模樣，她一下子笑出了聲來。
她馬跑去問李雲深：“爲什麼我們不住在小鎮裏面，反倒是跑到山裏來住啊，除了我們一個人都沒有！”
李沉縈等着李雲深的答案。
李雲深瞥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扔了一句：“太吵了，吵得我腦子疼。”
嗯……她跟李雲深住了這麼久，竟然還不知道原來李雲深怕吵的。
除了每個月一次的採辦，李沉縈便不怎麼下山了。
其實山什麼都有，除了紅梅和山楂樹之外，李雲深琢磨着還給李沉縈闢了一塊菜地出來，因此其實每個月也沒有什麼好採辦的。
山不知年歲久，李沉縈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李雲深也有幾天沒有回來了。
習慣了一個人在山，她甚至一點兒也不害怕。
李雲深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一個男人，總不可能無時無刻都陪着她。
她想得很開，一絲一毫的怨悶都沒有。
又到了該要採集的時候了，李沉縈將家的東西點了點，心裏約莫有了一個數，便挎着籃子下了山。
到了小鎮門口，她錯愕的停下了步伐。
每到採集之日，其實都是小鎮裏面最熱鬧的時候。
可是這一日似乎跟往常不大一樣，稀稀拉拉的人，叫賣聲也沒有幾個，反倒是坐在地，面前擺着一個帶着缺口的碗的人多了起來。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卻好像變了一個鎮子。
她太陽穴又開始疼了起來。
李沉縈咬着牙往小鎮裏面走着，一個小孩子看見她，一下子撲了過來，髒兮兮的小手抓向了她的裙子，他不好意思看着李沉縈，低着頭帶着哭腔說道：“姐姐姐姐，求您救救我妹妹吧！我妹妹快要死了！”
李沉縈一點兒都不介意他有多麼髒兮兮的，彎着腰問道：“你妹妹怎麼樣了？”
李沉縈抿了抿嘴：“你父親和你孃親呢？”
提起這個，小男孩一下子哭出來了：“父親前些日子被他們抓走了，孃親死了，家裏剩我和妹妹了，可是現在……”他吸了吸鼻子，還是控制不住，眼淚一下子砸了下來，“現在，我妹妹也要死了……”
不知道爲什麼，她心口一痛。
忽然記起來了那個叫做李沉淼的，自稱是自己哥哥的人。
她從腰間翻出了幾兩銀子，放在小男孩的手心裏面，低聲說道：“拿去跟你妹妹看病吧，再買一點兒喫的，別餓着。”
那小男孩好像看見了救星一樣，終於擡起了頭，眼眶還是紅的，卻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謝謝姐姐！姐姐好人有好報！”
“快去吧。”李沉縈微微笑着。
小男孩一溜煙兒地跑了。
她站直了身子，卻忽然覺得全身不舒服。
那些渾身髒兮兮地乞丐，好像一下子都在看着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讓她渾身不舒服。
可是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什麼富豪，李雲深每次給她的銀子都是夠她過日子的，雖有富餘，卻不夠救助這裏所有的人。
李沉縈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硬着頭皮往小鎮裏面走了過去。
她走進了一家木材店，木材店的生意清淡，老闆坐在門口削着木頭。
那個老闆是認識李沉縈的，看見她來了，笑了笑：“姑娘，這次要做一些什麼？”
“我家的桌子好像有一些壞了，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看一點兒的桌子。”李沉縈笑着回答。
李雲深選的桌子實在是不怎麼好看，她老早想要換一個了。
老闆站了起來，說：“噢桌子啊，你跟我這邊走，我帶你去看看。”
李沉縈跟着老闆往店裏面走，只是邊走李沉縈心裏頭還是在想着剛剛遇到的事情，便好的跟老闆打聽：“老闆，這鎮子裏面……是發生了什麼嗎？”
老闆一點兒都不驚訝，說道：“你是說外面多了那些個乞丐嗎？”
李沉縈點點頭：“個月來好似還不是這樣，而且，今天不是集市嗎？怎的這般冷清了？”
老闆嘆了一口氣：“又開始打仗啦……前段時間一大批難民涌了進來，又趕朝廷抓壯丁，若不是我這腿瘸了，怕是也要被抓走啊……”
“打仗？”李沉縈問，“打什麼仗？”
老闆說：“南吳和北秦又打起來了，這才休戰了幾年啊，我看啊，這一次北秦算是完咯！”
李沉縈的頭更疼了，心裏頭總覺得有一些不安。
“姑娘您是要哪樣的桌子？”老闆側了身，帶她到了後院放置桌子的地方。
李沉縈忽然沒了心情挑選，隨意看了幾眼，指了指其一個，說道：“它吧，不過……”她難爲情地頓了頓，忽然想到她身所有銀子都給了那個小男孩，現在兜裏倒是沒有銀子了。
她不好意思地說：“我忘記帶銀子了，明日我再來買可以嗎？”
老闆點了點頭。
身沒有銀子了，便也沒有采購的心情。
她從小鎮出來，神情有一些恍惚。
按理說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般悽慘的場景，滿大街的乞丐皆是，餓着肚子的人一個又一個，可是爲什麼她的腦海之閃過了一絲同樣的片段呢？
她慢慢地走着，方纔老闆說的話又響在了耳邊。
南吳和北秦打過仗，不過休戰了幾年，又開始打仗了。
她心一動，提着裙子小跑了回去，木材店的老闆卻已經關了門。
李沉縈看着緊緊關閉的門，神色木然，忽然笑了一下。
有些自嘲，自己真是一驚一乍，想到一出是一出。
李沉縈撇了撇嘴，回到了家裏。
今天李雲深竟然在，他翹着腿，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裏，看見李沉縈迴來了，掀了掀眼皮，問道：“你去哪兒了？
看見李雲深，她將方纔的疑惑一下子拋之腦後，小跑到他身邊，笑着說：“我去添置了一些東西！不過忘記帶銀子了……”她撓了撓頭，“嗯……倒也不是……”
李雲深不大關心這個，他將腿放下，做好了之後，看着李沉縈，說道：“最近若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不要下山去了。”
李沉縈一怔，下意識問道：“爲什麼呀？”
李雲深看着她，沒有立即回答，半晌，他才含糊地說道：“最近不是很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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