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縈默了默,硬着頭皮說道:“等到阿恆找到……”
他卻倏忽一下子站了起來,將她一拉,說道:“我平日裏是不是太過慣着你了?”
“放開她!”
看見李雲深的動作粗暴了起來,李沉淼臉色也沉了下來,繼續說道:“當年我是覺得你會對她好,纔將她託付給你的,眼下看來,我似乎是錯了。”
說起這件事情李雲深心裏頭便似鯁了一塊石頭,說道:“不然呢,跟你走麼,讓她再跳一次?”
“什麼再跳一次?”李沉縈忽然插嘴問道。
不管怎麼樣,這是李雲深和李沉淼都不願意看見的結果,他們倆難得默契一次,緘了口。
李沉縈卻不肯罷休:“什麼再跳一次?什麼第三次拒絕?你們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有什麼東西在嘴邊呼之欲出。
李雲深抿了抿嘴,緩了臉色,說道:“這件事情確然是我着急了。”
他記得,當年他便是妥協了,將她留在了這裏,李沉縈跟着李沉淼回了皇宮,隨後種種,李沉縈竟然想起來了一切,是以李雲深說什麼,此時此刻決不能任由李沉縈跟着李沉淼走。
李沉淼看了一眼李沉縈,心盤算了一番,說道:“沉縈,你若信得過我,便將這個孩子交給我,你跟他回去。”
“可……”
李沉縈還想要說什麼,李沉淼打斷她,看着孟之恆說道:“你若當自己是個錚錚男兒,不要畏畏縮縮躲在一個女子身後。”
孟之恆拳頭捏了捏,隨即走了出來,仰着頭對着李沉縈說道:“沉縈姐姐,等我找到了我爹,我回去找你。”
看到這個模樣,李沉縈也不再好多說了一些什麼事情。
雲深和李沉淼兩個人顯然有什麼事情瞞着她,可是既然他們選擇了不說出口,既然她選擇了相信他們,李沉縈抿了抿嘴,點了頭:“好。”
李雲深暗地裏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至少還是沒有讓李沉縈在這個時候想起來那些往事。
李沉縈跟着李雲深回了那個山的小木屋。
她猶豫着,跑前去,站在李雲深的面前,擡頭看着他,說道:“對不起。”
李雲深說:“你跟我道什麼歉?”
“我不該不等你回來去都城。”李沉縈說。
李雲深點了點頭,繞過她往前面走。
李沉縈咬了咬牙,跟了他的步伐,說道:“還有,我不該不聽你的話去見我哥哥。”
“他是你的哥哥。”李雲深說道,“你若是願意,見一見也是你的自由。”
聽了這一句話,李沉縈驀然駐足,叉着腰對着李雲深說道:“你站住!”
李雲深站住了,轉過身,說道:“怎麼,還有事兒?”
她的脾氣一下子軟了下來,說道:“我都跟你道歉了……”
李雲深淡淡地說:“我也沒有生你氣啊。”
騙人。
李沉縈深呼吸了一下,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說道:“雲深,好雲深,你不要這個樣子嘛。”
她居然在撒嬌。
李雲深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李沉縈看見李雲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一些什麼了。
站在那裏,半晌,李雲深忽然伸出手:“還愣着做什麼,不走?”
李沉縈抿着嘴笑,跑了兩步一下子抓住了李雲深的手,說道:“我把我的山楂都給你喫,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李雲深無奈地笑了一聲:“你愛喫那玩意兒。”
說來倒也相安無事,因着李沉淼的身份,孟之恆倒是很快找到了孟興生,說來只是看見了一紙的名字,孟興生早已去了前線戰場。
後來李沉淼派人將孟之恆帶到了前線戰場。
孟之恆已有八九歲,八九歲的孩子已經能夠懂事了。
李沉縈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是之後的事情了,李雲深告訴她的。
她的一顆心放了下來,畢竟孟之恆待在他的父親身邊總待在她的身邊要好,雖說戰場兇險,但畢竟他的父親在那裏,而且男孩子嘛,該練一練,苟且活在她身邊,她似乎只能將孟之恆養成一個擅長種地和炒菜燒飯的庸人。
李沉淼也沒有再和李沉縈聯繫,畢竟他面對現在的情形肅然,暫時還顧不李沉縈。
世道更亂了。
好在南吳暫時撤了兵,北秦雖國力不足,但好歹瘦死的駱駝馬大,不是那麼容易會被攻打下來的。
李沉淼緩了一口氣,加緊時間處理民生要務。
直到有一個人站到了她的面前。
一個姑娘哭哭啼啼地抓着她的袖子,嘴裏嘟嘟囔囔着的盡是些她聽不懂的東西。
雖然後來李雲深將她趕走了之後,她依舊是懵懵懂懂地不知道發生了一些什麼。
李雲深同她說:“以後陌生的人不要理會他們。”
“可是她說她叫萍兒,她認識我……”李沉縈猶豫了一下。
李雲深說:“那你認識她嗎?”
李沉縈搖了搖頭:“不認識。”
李雲深說:“那行了,你不認識她,爲什麼還要理會她?說不定她是騙你的。”
“噢。”李沉縈應了一聲。
心裏卻一直掛念着那個叫作萍兒的姑娘。
李雲深斜了她一眼,總覺得還是以前癡兒時候好,說什麼她都信,現在她似乎不怎麼相信他了。
也是,他也不應該指望着李沉縈一直都很相信他,不然以後的事情不會發生了。
李雲深望着天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這只是一個夢境,可是怎麼樣都希望事情能夠被改變,也不會有之後的結果。
可是已經發生的是已經發生的了。
按照已經發生的軌跡,李沉縈終於按捺不住自己心裏頭的好,想要下山找那個叫做萍兒的人。
李沉淼和雲深都有事情瞞着她,這太顯而易見了。
現在又多了一個萍兒,從前的事情像是一個祕密一樣,若是不知道也罷了,可是這麼多可疑的事情擺在自己的眼前,將自己內心的好心一點一點勾了出來,李沉縈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知道自己的一切。
好歹也是跟自己關係親密的事情。
若是雲深他們不肯告訴自己,想必若是她想要知道,還得要瞞着雲深。
李雲深近來似乎不再忙於他的事情,陪她的時間較前段日子來說要多了起來。
平日裏的大部分時間,李沉縈負責自個兒在一邊看書,或者畫畫等等,而李雲深在一邊批閱着一堆東西,偶爾會有人來找他,但是李雲深從不讓別人看見李沉縈,他似乎有直覺似的,每每感覺有人來找自己,會讓李沉縈進屋子裏去不讓她出來。
她一直都不知道李雲深是什麼人,做着一些什麼事情,但是她有記憶起李雲深在她身邊了,一直好好地照顧着她,從未傷害過她,李沉縈也從未懷疑過他什麼。
她等啊等。
終於有一天,有一個人來了之後,李雲深叫她進了屋子裏,同來人商量了什麼之後,便同她說要出去一段時間,囑咐李沉縈要好好照顧自己云云。
李沉縈乖乖地點了點頭,目送了李雲深離開。
那日萍兒走了之後,因爲無處可去,乾脆在李沉縈所住的山下面住了下來,李沉縈很容易找到了她。
萍兒一看見她,開始哭了起來:“公主殿下,我知道您沒有死!萍兒找你找得好苦啊!”
李沉縈疑惑地說:“公主殿下?”
萍兒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說道:“當年您跳了城牆之後,陛下便將我們一羣奴才遣出了宮,萍兒不信公主殿下死了,那個妖怪那麼喜歡公主殿下,還帶走了公主殿下的遺體,想必一定會將公主殿下救活的,沒想到公主殿下您真的還活着!”
若她真的是萍兒口的公主殿下,想必她口的妖怪想必是雲深了。
妖怪?
一點兒也不像。
李沉縈癟了癟嘴。
她想了想:“那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跳城樓嗎?”
萍兒詫異地看着她:“您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嗎?”
李沉縈很誠實地搖了搖頭:“過去的事情,包括所有人在內,我都不記得了。”
萍兒吸了一口氣,又哭出了聲來,抽泣着停不下來,是沒有說完一句話。
李沉縈有一些頭疼。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沒死嗎。”李沉縈拍了拍萍兒的頭,遞給她一個手帕,“有什麼話說。”
萍兒擦了擦眼淚,擡起頭來,眼睛忽然瞪大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一下子便倒在了地。
李沉縈心裏陡然一跳,趕緊搖了搖萍兒的身子:“萍兒,萍兒!你醒醒!”
萍兒的眼睛還沒有合,直直地盯着前面。
李沉縈覺得自己背後發涼。
她緩緩地轉過頭,李雲深站在她的身後,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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