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了擺手,說道:“都下去吧。”
謝褚稍稍鞠了一躬,便帶着周圍的人都下去了。
只剩下了季羨舟和滄琰兩個人。
滄琰搓了搓手,試探着問道:“阿雪怎麼樣了?”
偏生得提起來了這件事情。
季羨舟本不大好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輕聲而澀然地說:“她死了。”
滄琰的臉刷地一下白了。
腦子甚至都還沒有轉過彎來,只是下意識喃喃道:“你說什麼?誰死了?”
季羨舟將她的肩膀按住了,讓她的心思沉了沉,說道:“阿琰,你冷靜一點。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滄琰擡起頭來的時候正好對了季羨舟的眼睛。
她看進了他的眼睛裏面,說道:“爲什麼這麼說?”
季羨舟躊躇了一下,挪開了他的目光,不敢再看進她的眼神裏面。
可是這一次滄琰似乎不願意這麼敷衍了事了,她伸出手將季羨舟的臉扶正,強迫着他看向了自己:“你總是喜歡瞞着我,你自己的事情是這樣,阿雪的事情也是這樣。你到底還要瞞着我多少事情?”
他一直怪她不夠坦誠,其實他自己也不夠坦誠。
他們兩個人永遠都是瞞着對方,什麼都不喜歡說,所以總是差了那麼一些。
因爲季羨雪的事情紙包不住火,終究會傳到她的耳朵裏面,所以季羨舟才這麼直截了當地告訴她。
但是更深一層的事情,她未必會知道得徹底,所以季羨舟不想同她說。
滄琰最討厭的是這樣。
她已經受夠了自己被瞞在鼓裏的感覺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
“我沒有打算瞞着你。”季羨舟說,“這些事情你總會知道的,等我更加確定了一些再同你說也不遲。”
滄琰吸了一口氣,涼涼地看了季羨舟一眼,說道:“我想知道,是現在。”
她咬字稍稍有些重。
季羨舟猶豫了,不過一瞬,便做出了決定:“我知曉你向來偏愛阿雪,但是這件事情一定要冷靜,一定要聽我的話,答應我,好嗎?”
他神情如此肅然,似是頗爲嚴重的事情。
滄琰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季羨舟這才緩緩地說道:“這件事情不像是後宮之的鬥爭,我瞧着應該同聞人晞有點兒關係。”
又聽見這個名字,滄琰心裏驀然一沉。
她擰着眉,他們這幾個妖族的人還真是不放過他們身邊的每一個人了。
先是季羨舟的母妃,又是季羨雪,下一個是誰?
滄琰冷了聲音:“爲什麼這麼說?”
季羨舟看着滄琰的臉色變了變,他便知道滄琰心裏頭有什麼想法了。
一旦確定了是聞人晞她們所做之事,滄琰便能夠提着她的司命筆衝到青琊的府同他們來一場硬碰硬。
只是現在實在不是時候。
他一個空蕩蕩的軀殼,什麼法術都沒有,不過是一個凡人。而滄琰不知道爲什麼,法術大減,也是不復當年模樣。
現如今李雲深不在,若是真的打起來了,他們兩個人未必能夠佔到什麼優勢。
滄琰便是見皮知骨一般知道了他心所思。
“我既答應了聽你的,便不會胡來。”滄琰說,“你是擔心我打不過青琊他們?”
季羨舟自然是默認了。
滄琰將季羨舟按在她肩的兩隻手扒開:“你既然不信我,我便自己去看。”
“阿雪的棺槨在皇宮裏面。”季羨舟說。
言外之意,若是沒有季羨舟,她未必進得去。
算是進去了,也未必見得到季羨雪。
滄琰氣極:“你說一半留一半,不同我說,又不許我自己去查,你到底想怎麼樣?”
“是有人看見了。”季羨舟打斷她,“那女子雖是蒙了面,但是拿着的是青琊的令牌,身形也與聞人晞差不多。當天,阿雪失蹤了。”
滄琰緊緊地抿着嘴,默不作聲。
原本的命格簿子裏面季羨雪是這個結局嗎?
不是的。
雖然她早已不記得當時的季羨雪是個什麼結局,但絕不該在這個年紀,死在妖族的人的手。
若又是因爲她的失誤……滄琰心裏狠狠地一沉。
她擡起頭來,說道:“季羨舟,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嗯?”
滄琰說:“你將阿雪的遺體帶出來,可以嗎?”
季羨舟不語,半晌:“你救不了她了。”
“你怎麼知道救不了?”滄琰反問。
季羨舟躲開她的目光,腦海之又忽現了找到季羨雪的屍體的時候的模樣。
他甚至有點兒不忍心告訴滄琰了。
滄琰看着季羨舟,這一次她再也沒有用任何方式逼迫他了。
但恰好是這樣,季羨舟沒有辦法轉移開話題了。他只好說道:“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去漁村的時候嗎,一路所聽說的、看見的屍體。”
滄琰手心浸滿了汗漬,她背過身,低下頭,啞然道:“你是說……阿雪她……”
季羨舟站在原地,看着滄琰背對着他,他忍不住伸出手朝着她夠了夠。
卻始終沒能夠碰到。
他“嗯”了一聲:“你救不了她了。”
“爲什麼救不了。”滄琰低聲說道,“失了精血,我便……給她換血。”
“不行。”季羨舟立刻拒絕了。
滄琰說:“季羨舟,我求你這一次了,你幫我將阿雪帶出來,其餘的你便不必管了,換血這個事情我有十成把握,我和阿雪都不會出事的。”
她的聲音有一些哽咽了。
若是之前的季羨舟,他約莫真的信了。
可是他現在不是隻有這一世記憶的季羨舟,滄琰騙不了他的。
他絕對不會讓滄琰來冒這個險。
換血,將自己的血輸入到季羨雪的身子裏面,那她怎麼辦?
且不說這個,換血成功的機率並不是一定成功的,成功的機率約莫只有三成。
若是三成未成,被換血之人活不成,換血之人也未必完好。
他絕對不可能讓她去冒這個險。
季羨舟沉默着,滄琰便知道季羨舟所堅持的是什麼了。
滄琰伸出手抹了一把臉,扯出一抹笑,回過頭看着季羨舟,輕聲說道:“我知道了。”